飄天文學 > 白夜浮生錄 >第三百三十回:重明繼焰
    謝轍他們來到了一個地方。

    這裏是個村落——曾經是,而如今已被夷爲平地。至於是怎樣的力量這並不難看出,因爲這裏已經空餘一方焦土,一點灰燼也不曾留下。所有的一切都像是突然蒸發,消失在誰也看不到的地方,單單在這廣袤而空曠的地界留下漆黑一片。

    至於他們爲什麼知道這是一處村子,當然是聽旁人說的了。而如此偏遠的地方,又何來的“旁人”?這也能被解釋:自從此地發生了某種異變之後,特意前來此處的人絡繹不絕,不外乎是羣僧侶道士陰陽師。他們都想知道,究竟是怎樣的人或妖物,用怎樣的力量,使得這個村子遭到如此徹底的、不留情面的破壞。

    “啊,說起來……這村子之前就半死不活了。”

    這是一位女性的陰陽師,謝轍瞅着她眼熟,但半天想不起來。他便追問道:

    “何出此言?”

    “我也是聽臨近地方的人說的——啊,當然最近的鎮子也很遠。不過他們終歸是有些往來的,不然這小地方也很難自給自足。很久前,那裏的人說這村子的人很少來換東西了。即便是來的人,狀態也不是很好,追問他們也不多說什麼。又過了一陣,便再無人來。有懂行的人說,他們村裏中了邪術,有大妖作祟。也有些自信的行內人前去查看情況,但終歸沒有回來。想必要麼是一併被妖術蠱惑,要麼命喪於此。反正,都成了妖物的養料吧。”

    寒觴看了看左邊的謝轍,又看了看右邊的問螢。三人對視一番,不約而同將懷疑的矛頭指向惡使的身上。就在這個時候,寒觴突然“啪”地一拍手。

    “啊!我想起來,我們是見過的吧?”

    女性的陰陽師微微一愣,在焦土的邊緣重新打量他們。問螢對她完全沒有印象,也好奇地對視回去。陰陽師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得格外久,像是對記憶進行覈對。

    “好像、好像是見過。”她不太確定地點頭,“你們是……那時候在綰龍城的?”

    “喔,對對……”

    謝轍也想起來,現在唯獨問螢一頭霧水。他和寒觴都還記得,那時候見歸海氏時,除了他們,還有不少奇人造訪呢。這位女性的陰陽師便是其中一位有些真才實學的。她還有種祖傳的藥方,能使人失去行動能力,甚至對一部分活屍也有效果。當時,歸海氏還留下了她,也不知她現在爲什麼沒有留在綰龍城工作。

    “噯,我記得你們當時……有四個人吧?”她的視線又從三人臉上掃過去,最終停留在問螢身上。“這位姑娘,瞧着面生,是當時你們之中的麼?”

    問螢聽明白,這是發生在她隨兄長下山之前的事。她扭頭看向那兩人,發現他們的神色同時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還不等二人開口說什麼,那善於察言觀色的女陰陽師便開口道:

    “不方便的話,不說也行,我也沒有刨根問底的意思哈。”

    “呃,我倒是想問您,沒有留在那裏麼?歸海氏與城主是熟人,爲他廣招人才,我以爲您被選中了。”

    女陰陽師撓了撓頭,說:“確實如此。不過我留了一陣,覺得沒什麼意思,便離開了。我上頭管事兒的那位,想直接問我要家傳的祕方。這不是做夢嗎?我就沒給。他怕是想直接拿去討城主歡心,不曾想碰到我這個硬茬。見討要不成,兩個月裏頭便不斷給我使絆子、穿小鞋。也用不着這麼噁心我,我自己滾便是,免得我們相看兩生厭。”

    謝轍微微皺眉。雖然這位姑娘也是個性情之人,讓他回憶起那個帶着女兒闖蕩江湖的女中豪傑。不過這樣的行事方式,他個人不敢苟同。解決問題,解決苦難,拯救百姓於水火中才是最重要的事。當然這不是說面對不軌之人就該爲了所謂大局忍氣吞聲,而是說,先沉下氣來尋找解決問題的方法對謝轍自己而言纔是上策。當然,他不會因此要求別人。

    寒觴道:“那這段時間,您也是辛苦了……”

    “還好。我走南闖北,又見了不少世面,認識了不少人,總的來說也獲益良多。”說罷,她看了一眼一望無際的黑色土地,又接着說,“還是說說眼前的事吧,過去的就過去了。關於這片土地爲何會變成如今的模樣,也是衆說紛紜。”

    謝轍忍不住問:“住在這兒的人呢?他們該不會——”

    “大多數都死了,但不是死於大火,而是死於妖異。最後好像活下來一些人,但都神神叨叨的,若不是被最近的鎮上人所救,恐怕很快便一命嗚呼。但他們的體質都已經很差了,而且都幹不了重活。誰會養閒人呢?如今他們四處流浪,一個比一個落魄。大概過不了多久這個村子的居民們就真正地死去了。”

    她說這段話的時候沒有太多感情,很難知道她是已經傷感過了,還是習以爲常。至少她不是生來冷血的人,謝轍相信她不是。如今雖然受利益驅使,在過去被稱作獵魔人的陰陽師羣體數量依然龐大,但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位姑娘並非他們中的一員。

    “你剛說,大火……”

    “很顯然是大火燒過的痕跡,”她指向前方,目光所及之處盡是焦土。“實際上也正是火災。離奇的是,我聽說,這場火連燒了十幾天。它不曾熄滅,也不曾蔓延。火起得突然,消失得也突然,一來一去都令人匪夷所思。當大火終於燃盡以後,村子便什麼都不剩了,就連妖氣在此橫行的痕跡也無從察覺。”

    火……

    謝轍看了寒觴和問螢。

    “你們的狐火做得到麼?”

    “你不是懷疑……那個誰吧?”寒觴擺擺手,“我真不覺得他能做到這一步。雖說焚盡一切的力量,他並非不曾擁有,但怎麼會連渣也不剩呢?狐火雖然可以有溫度,但重在變幻莫測。這恐怕不僅不是凡間的火,也不是狐火,否則不可能燒得這麼徹底。”

    問螢像是想起什麼,拉着她兄長的衣袖說:“不知火做得到麼?”

    寒觴犯了難。他皺起眉,看着這片黑漆漆的、完全失水的地表。地面溝壑縱橫,但就連縫隙裏也滲透了黑色。

    “我從未試過,但……但不至於吧?”

    “連燒十幾天,說不準。可能有人在附近控制,或者施加了時間的限定令。”謝轍認真地思考着,“可是不知火的力量,世間也僅你一人獨有。”

    “這份力量倒是能被掠奪的——難不成,是在南國的時候?!”

    “不、不至於吧?”寒觴有些怕妹妹說的話了,“力量又不曾被妄語所得……”

    那女性的陰陽師聽了半天,終於再次開口。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