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白夜浮生錄 >第三百七十一回:夜寒血冷
    “我前去偵察一番。”

    “切莫離他太近,”卯月君囑咐道,“那孩子對我們充滿敵意。”

    瀧邈點頭,展開潔白的翅膀向下一揮,他便高高躍起。只要高度超過了周圍的樹與石,他便不會再受到蛛絲的影響。他凌空而起,身體帶動雙翼一旋,密密麻麻的翎毛刺了下來。他一邊向前,翎毛的攻擊範圍也逐步擴大。下方傳來像是琴絃、弓弦斷裂的細微的聲音。

    無法確定它們的方位,只好進行這般無差別的攻擊。最後,瀧邈落到大約在卯月君和縋烏的距離中央處,收回了雙翼。卯月君始終望着縋烏的方向,大約是從他那裏確定了風險的排除。之後,她才朝着瀧邈款款走去。

    “六道無常?”

    這個距離他們便能聽到彼此說話了。縋烏很輕易看到她眸中的不同,語氣裏帶着些許不屑。他冷眼看着二人,有些暗沉的膚色實在與任何人類都不相近。天色漸晚,他的身形幾乎要融化在暮色之中,唯獨兩個眼睛泛着光,像是兩顆星星。

    “有何貴幹?”他又說,語氣成熟得實在不像個少年。

    “我知你不是縋烏。”卯月君說,“不是那個真實的縋烏。”

    “哦。六道無常特意找我來,就是爲了說這個?”縋烏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用不着你們操心。雖然和歿影閣的幾位關係不怎麼樣,但你們走無常什麼貨色,我差不多知道。趁人之危是你們最喜歡做的事,就連那位鬱雨鳴蜩也是一樣。”

    卯月君像是預知到他的叛逆。當然了,惡使怎麼會配合六道無常的工作呢。但她還是自然而然地說了下去:

    “你可以保留你的想法,我的孩子……當然,這是你的自由。但有些真相,我想面對面地告訴你,這算是我的某種誠意。至於相信與否,相信多少,最終還是交給你做判斷。至少請你給我一個陳述的機會。”

    “你是哪個無常鬼?”

    “清和殘花·卯月君。”

    “哦。”縋烏若有所思,“我記得是最不能打的一個。”

    卯月君倒沒覺得怎麼樣,但瀧邈可有些不滿,畢竟這話的確有些冒犯。不過他也沒說錯就是了,因而沒什麼反駁的地方。但某種程度上講,這種“誠意”還是實打實地傳遞過去。

    “既然這樣,你就說說看吧。”縋烏懶洋洋地說,“但我沒有太多耐心。”

    “我明白。我會簡明扼要地告訴你的。”卯月君迴應道,“在你離開歿影閣後,可曾時常覺得頭暈目眩,四肢乏力?很多時候你的思想不受你的控制,它是那麼……活躍。你時常陷入沉思,但在反應過來之後,你卻沒有這段沉思的記憶。你總是爲此茫然,甚至憤怒,因爲你的身體超過了你的控制。偶爾,你感到頭疼欲裂,身體不聽使喚。你的腦海裏有無數種聲音在叫囂,可你無法讓它們停下。這種時候不多,但出現的時候,總令你惶恐。”

    縋烏的表情可有些精彩了,他大概沒準備刻意隱瞞。卯月君說的不錯,這令他感到十分不悅。怎麼能有這樣的人如此瞭解自己?並非因爲卯月君算是他的對手,而是因爲,任何過分了解他的人都該被視爲他的敵人。不過另一方面,既然卯月君沒有說錯……

    “你知道的太多。按道理,我應該用線絞斷你的脖子,或者拿刀劍貫穿你的心臟……但是算了,我暫時不想這麼做。比起這些我更想知道,你說這些的目的是什麼?爲了激怒我,然後找死嗎?”

    瀧邈的不悅又上升了一個檔次,但他還是什麼都沒有說。他不禁想到,若是孔令北在場的話,一定早就炸了毛,替自己將心聲喊了出來:注意你的言辭!

    “若讓你感到不快,我很抱歉。”卯月君誠懇地說,“但是我的孩子,希望你將我的話聽下去。我默認你承認了我方纔的話,因爲我知道你遭遇了什麼。你的記憶支離破碎,穿插着屬於不同時代的不同人、妖怪、飛禽走獸甚至是花花草草。這一切都是佘氿的計劃,是他故意讓你變成如今的樣子。”

    縋烏冷笑了一聲:“我還以爲多大點事呢。這我都知道,所以呢?我本想說你莫不是在挑撥離間,但仔細想想……我跟他也沒什麼值得挑撥的。我還是個單純的孩童時,我便對未知的風險充滿好奇。走到如今這一步,我並不後悔,因爲這是我自己做出的選擇。縱然我對那死蛇有天大的意見,倒也輪不到你們這些外人指手畫腳。”

    “說得好。”

    只聽一旁傳來“嘩啦啦”的聲響。雪從樹冠上簌簌下落,而沉重落地的那個人影竟正是談話裏出現的縋烏。樹葉已經落光了,他是如何將自己完美藏匿在這裏的?瀧邈十分驚訝,因爲他完全沒能察覺到這個蛇妖的氣息,他隱藏得很好。卯月君也是不知情的。看來,連縋烏都不知道這傢伙就藏在這裏。

    “你這混賬,”縋烏不客氣地說道,“特意在此時此地現身做什麼?找罵?”

    佘氿拍了拍身上的土,滿不在乎地說着:“哎呀,這些事我們就不要計較了——我們當前最大的麻煩可不是彼此,而是那邊不受歡迎的六道無常……和她不受歡迎的搭檔。我說的是麼?卯月大人?”

    “我並非有意與你們爲敵。”

    卯月君平靜地說着,瀧邈扭頭看了她一眼。他試圖從卯月君的臉上尋找到一些能夠解讀的東西,他迫切地需要知道當下的場合該如何應對。佘氿是打哪兒來的?爲什麼出現在這裏?他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帶着怎樣的目的?他對此一無所知,但卯月君也沒有開口解釋的意思。那是自然的,畢竟……敵人已近在眼前。

    儘管,卯月君方纔說他們不算是敵人來着。但那是卯月君的說法,瀧邈可不這麼覺得。

    “你要當心,”卯月君突然開口,用瀧邈能聽到的音量說,“那孩子的手裏有一把特殊的直刀——是六道神兵。”

    “怨、怨蝕?怎麼會在他那裏?”

    瀧邈瞥過去,立刻注意到他的腰上的確彆着一把直刀的刀鞘。他之前怎麼沒能注意呢?看來是太鬆懈了。或許是發現了,但沒有多想,因爲那刀鞘讓怨蝕的妖氣被完全封鎖。

    佘氿高聲的呼喊打斷了他們的談論:“兩位稀客,莫不是打算來一場以多欺少的對決?這可有失黃泉十二月的風範啊。”

    對於佘氿的出現並不那麼意外的縋烏冷冷地說:“黃泉十二月?看看他們那缺胳膊少腿的可憐模樣,不如改名叫黃泉十月得了。來來回回就這麼些人,實在沒什麼意思。”

    這種話對於那位大人而言算得上是羞辱了。卯月君的眉頭微微一皺,卻很快舒展開。在她還未再說些什麼的時候,佘氿用一種另外兩人恰好能聽到的音量,對縋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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