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山算不上高聳入雲,但老太太的話沒說錯。莫惟明回過頭,看向山下,忽然有一種強烈的衝擊。空氣很乾淨,城市的風景清晰可見,甚至能看到遠處的海面。每棟樓都顯得那麼小,每塊田也看着可愛。人啊,牲口啊,在城市的縫隙中,比塵埃還小,都看不見。
溫柔的山風吹過臉頰,像要幫他把繚亂的頭髮理順。疲憊感褪去了些。莫惟明回過頭,那老太太不知何時走到很前面的地方了。是老人家本就這樣矯健,還是他發呆太久了呢。前方的石階依然很長很長,每一塊都微微凹陷,經年累月被絡繹的香客留下時間的痕跡。
終於來到廟裏。莫惟明跟着人羣買了香。付錢的時候,他想起自己忘記找極月君補算卦的錢,但今天經過那條路時,也沒見有他的影子。繼續跟着人羣,他來到廟裏,燒香磕頭。到這兒,他腦子裏倒是沒想太多——亂七八糟的,前幾天都已經想完了。眼下他只着急一件事,那便是找到失蹤的梧惠。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那種。不對,不要屍……
燒了香,他隨便參觀了一下,便走到後院裏。到處都瀰漫着香的氣息,鳥鳴、蟲鳴是山間的主旋律。路過一棵大樹,一隻松鼠當着他的面兒爬上爬下。離得可真近啊,曜州城裏很少見到這樣這樣的動物,它們的膽子也絕不會有這麼大。
“您是生面孔吶。”
聽到有人叫自己,莫惟明轉過頭,看到池邊站了個人。那也是個年輕人,有些少見,而且看上去不像是廟裏的僧侶——因爲他蓄着尚未到肩的頭髮。可是,他穿着青色、皁色與木蘭色的袈裟。這袈裟的樣式好像與現今常見的不同,顏色也與廟裏見過的那些僧人不同。這之中到底有什麼講究嗎?他不瞭解。
姑且當作僧人吧。那位僧人正蹲在塘邊,伸手在水中輕輕撥撩。他的手中明明沒有食物,魚兒們卻聚攏過來。它們也並未爭先恐後地乞食,而僅僅只是追着他的手遊曳罷了,就好像這只是一種遊戲。魚也會做遊戲嗎?
“嗯。我第一次來。”莫惟明如實說,“沒想到曜州還有這麼好看的地方。”
“哈哈,第一次來的人都會這麼說。”
那位年輕的蓄髮僧人站起身,甩了甩潮溼的指尖。魚羣散去了。他撿起一旁的斗笠,夾在臂間,轉向他行了個禮。莫惟明不知該怎麼做,只得欠身迴應。
他看向僧人手中轉動的、漆黑的佛珠,想起了白色的硨磲。單說樣式,它們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