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白夜浮生錄 >第一卷·黃泉十二月 第一百二十六回:借面弔喪
      “是……什麼不一樣?”慕琬困惑地問。

      “就是遠歸說的那封離別信。他分明告訴我們,是從她從自己門縫裏塞進去的……可、可字跡怎麼會不一樣呢?”

      謝花凌也湊上來看:“可是我覺得很像啊。是不是時間長了,她的字跡變化了些?”

      “不。你看這一筆的處理,早些年的信,她所有的捺都帶一筆勾。鄔遠歸給我們看的那個,一撇一捺都是直直劃下去的。看,還有這個字……這一橫的長短比例也變了,上下都接近了些。雖然兩種字很像,但一定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他們的臉色變了。尤其是慕琬,她的疑惑裏,更多的是惶恐。

      “不可能……怎麼會呢?大師兄怎麼會僞造雁師姐的信?還是說,他是爲了穩定大家的情緒……但也不對,若師姐突然不辭而別,他一定會想方設法去找的,除非……”

      在“除非”二字之後,誰也不敢多嘴去接一句。

      “我不太確定”山海擦掉額角的汗,神色憂慮,“也可能……是有人僞造了雁師姐的字跡,刻意給你們師兄混淆視聽。但……他們認識那麼多年,鄔遠歸也應當認得她的字。”

      “我若能見到你們說的那封信就好了。”慕琬嘆了口氣。

      “那樣最好”謝花謠揉了揉太陽穴,“離別信應該還在師兄那兒。若讓你去問他要,也不知能不能拿來……我方纔告訴凜道長遠歸的過去,其實正是因爲對他的性子有所懷疑。雖然他應當還是對自己的事一無所知,可我們很多人都覺得,他身上有股桀驁不馴的戾氣。也不知用從何而來……唉,還是怕他起疑心。”

      “我們再去他房間偷一次?”黛鸞試探性地說。

      山海皺起眉:“太冒險了。”

      “可沒別的辦法!”謝花凌喊着。

      “的確”她的姐姐緊閉起眼,語氣充滿了不甘與哀怨,“若不能知曉是誰殺害了……”

      謝花謠突然打住了。她意識到,當時慕琬告訴她的時候,阿凌是不在場的。

      山海擡起頭,視線掃過她們二人。

      “你告訴……”“雁師姐怎麼了?!”

      話還未說完,便對謝花凌高亢的尖叫打斷了。她敏銳,敏感,同她姐姐一樣聰明。望着謝花凌瞪大的眼睛與微微顫抖的脣,他們都知道,事情的真相對這個尚未成年的小姑娘而言太過殘忍。但若不知道真相,她或許也沒辦法長大。

      不知爲何,今夜的風比往常凜冽太多。它斷斷續續地拍打着房門,從窗縫間擠過身,發出痛苦的哀鳴。寒意縈繞在屋裏屋外,縈繞在每個人的身邊,也縈繞在每個人的心上。

      冬天就要來了。

      謝花凌在聽完她們委婉的說辭後,一句話都沒說。她爲雁沐雪的死,與他們都瞞着自己的事生氣。

      不論如何,第二天他們要找到雁沐雪的離別信。

      理論上那信應該在鄔遠歸的房間裏,就與雁沐雪的房子在同一層。他們商量了一番,決定讓慕琬進去。雖然她對這裏並不熟悉,但她可以在找到信的一瞬間確定字跡。雖然要幹這種偷雞摸狗的事,他們還是互相做了一番心理建設。畢竟這可是事關雪硯谷命運的大事——若鄔遠歸真的圖謀不軌,全門上下都要給他買單。

      何況已經出現這個苗頭了。

      待大家都起了牀,太陽昇高了些,讓人微微感到溫暖的時候他們就向目的走去。先讓謝花二人通知守衛,請鄔遠歸下來,說是談談慕琬的事,藉機把他帶遠一些。隨後再以拜訪其他師兄師姐爲由,讓慕琬進去。至於山海和黛鸞,始終與他們保持距離,但要注意這邊的動向,以防萬一好及時趕過來,到時候隨機應變。

      一切都按照商議好的事順利進行。

      起初慕琬覺得,守衛一定會直接放她們倆上去的——都是雪硯谷的弟子罷了。但謝花謠說,短短半年時間,很多事情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變了。事實上她的確被攔住了,只得讓鄔遠歸親自下來一趟。

      無法形容的階級感,讓慕琬隱約察覺到了一絲異常。

      她先在遠處焦慮地等待許久,謝花姐妹才和大師兄慢慢踱步到別處去。爲了不打草驚蛇她還佯裝是來找大師兄的。幾個看守的弟子她都認識,何況她是掌門的弟子,也並未刁難。不過,他們告訴慕琬,鄔師兄同謝花氏出去了,說是要聊一聊她的事。她佯裝很感興趣的樣子,然後又以拜訪其他師兄師姐爲由進去了,順便等師兄回來。

      最好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不要回來。

      每個房間門口都掛着一個小牌子,上面寫了住在此處的弟子的名字。鄔師兄的房間並不難找,就在三樓中央些的部分。最中間的上了鎖,是留給師父的房子。她暗自嘆氣,慶幸他事事都還記得掌門,也沒有他們懷疑的那樣不堪。

      多數弟子都去操練了,她一路上沒碰到熟人,這倒是方便很多。躡手躡腳來到鄔遠歸的房門,沒有鎖,她悄悄溜了進去。她心臟跳得很快,雖然自己從不自詡什麼正人君子,但如此勾當她還真沒做過。

      她剛進來就感到一種熟悉的氣息,但卻不止是鄔遠歸,還有些其他的、更接近於妖怪的東西。這讓她心裏有些緊張,莫非他真的與妖怪有什麼往來?

      閉了門,轉過身,她不由得倒吸一口氣。

      這間房子太大了,足能住下十餘人。印象裏,鄔遠歸從小雖然稱得上能喫苦,但按照謝花謠所說,師父對他心懷愧疚,很多事一定縱容遷就了他,纔在現在暴露出了貪圖富貴的一面。所有的木質傢俱都是珍貴的陳木,整個房間裏都是這樣淡淡的木香。桌上的筆還很新,看上去沒太用過,但都是極好的狼毫。別說是牀單,連糊窗戶用的都是輕軟的羅緞。

      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配備。她止不住地搖頭,沒想到師兄將師父教導的樸素勤儉之類的美德,全然拋卻在腦後了。

      自己對他又有幾分真正的瞭解?

      他的衣櫃與抽屜竟然都是上鎖的——她從不知道鄔遠歸是這樣一個缺乏安全感的人。還是說,他在試圖把什麼東西隱藏起來?撬開這些鎖不難,她小時候還是跟他學的這招,雖然事後被雁師姐狠狠斥責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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