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白夜浮生錄 >第九十五回:無從措手
    第二天正午,他們到達了山頂。

    山頂的樹很少,因爲它的地形仍是那樣狹長的,沒什麼泥土積澱,樹根自然也無法攀附而生。太陽直直地曬着,雖不算熱,卻刺得人眼痛,還無處乘涼,教人煩躁。

    再往前,就是他們所聽說過的裂谷。這山斷裂的痕跡,比他們想象的更加平滑。從山頂向下望去,習習的陰風自下而上,彷彿山上所有讓人覺得不適的涼意都由此而來。太陽不是直接照射進去的,所以他們無法直接看到山溝裏是什麼構造,有多深。裏面只是漆黑一片。

    “從下面過去肯定沒指望了吧?”

    祈煥小心翼翼地從上面探頭,又擡眼望着對面。從肉眼來看,裂縫至少寬半里左右。

    “從上面更過不去了,除非能飛。”君傲顏無奈地搖着頭。

    “會有橋索麼?或者倒下的樹?”

    白涯瞟了一眼祈煥,覺得他這是異想天開。

    “哪兒有這麼高的樹。”

    “恐怕沒有橋。”柳聲寒道,“且不說這個距離,想想看,他們如何將數量龐大的木材石材運到如此險峻的山上?就算是就地取材,也沒有這個條件。”

    “有什麼法術嗎?”君傲顏忽然看向祈煥,“就是上次在鳥神那裏,那些小紙人?能不能帶着我們飛過去?”

    “哇,你想得還挺美。”祈煥叉起腰,“那是防止急迫下墜的法術。要會飛,更麻煩些,我可沒那個道行。”

    “您有什麼辦法麼?”

    君傲顏轉而問霜月君。他沉默已久,自打出發開始一句話都沒說過。忽然被提問,他如夢初醒似的回過神來,遲疑道:

    “啊?啊……沒有。”

    “那、那您一個人是毫無準備就到食月山來了?”

    “不然呢?”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走一步看一步。”

    真拿這人沒辦法。

    最後,他們只好沿着細長的山脈走了下去,期待能發現什麼通往山谷的藤蔓,或是朝外突起的兩邊不那麼遠的地方。他們一直走,可週圍的景色一成不變,簡直像是原地踏步。他們走了快兩個時辰,還是沒有遇到一處好走的路。

    “我感覺這地方怎麼這麼奇怪?”傲顏停下腳步,“我們若是在山下走,怕是要回到沼澤地去了!”

    “有一事我一直覺得奇怪……”柳聲寒環顧四下,“這裏靈力流的循環不太正常。香神給我的羅盤先前還好着,不知怎麼就壞了。可能是才壞的,也可能是受了此地靈力擾動的影響,失靈了。”

    祈煥一拍大腿:“壞了,該不會這就是所謂神隱吧?其實,我們只是一直在原地打轉,早就被結界給困住了。這讓我們給撞上了?”

    “沒有結界。”白涯道,“但原地打轉不是沒可能。這兒沒有任何標誌性的東西,我們沒什麼能當參照的。”

    “要不做點記號吧?”傲顏提議。

    “白搭。”霜月君忽然開口了,“我們至少在這條路上走了第四回。”

    “你知道?怎麼不早說?”君傲顏立刻皺起了眉,“你不知道我們真的很趕時間嗎?!”

    霜月君無辜地攤開手:“那又有什麼用?告訴你,你有辦法嗎?”

    “至少不用像傻子一樣團團轉!”

    君傲顏實在弄不懂霜月君到底是怎麼想的。他不正常,太不正常了,根本不能用一般人的思路去揣測他的想法。現在,五個人都不走了。他們站在原地,圍成個圈,面面廝覷。

    “羅盤怎麼壞的?”霜月君忽然問聲寒,“是不轉了,還是瞎轉?”

    “它在畫半圓……”柳聲寒皺着眉,“隨着我們向前,它會發生偏移,不斷地重複畫着弧。我還沒找到什麼規律……但一定有某種規律。”

    “給我。”

    柳聲寒將羅盤扣在他手裏,他一個人拿着向前去了。祈煥問他去哪兒,他頭也不回。

    “奇怪的人。”祈煥皺起眉,“怎麼辦,我們要跟上嗎?”

    “不要理他了。”君傲顏賭氣似的,“我們還是歇歇吧。”

    確實,走了這麼久,看着被太陽曬得白花花的路面,幾個人眼睛快要瞎了,現在看什麼都有一層淺淺的白霧,總想流眼淚。這附近沒有什麼能遮陽的地方,他們拿出行囊裏的一張薄布,用樹枝搭起來一座簡易的小棚子。四個人在一個棚子裏確實有些擁擠,還好不那麼熱。

    “聲寒……”

    君傲顏欲言又止,不知接下來的話該不該說。她還沒醞釀好呢,祈煥忽然打岔。

    “這人也太奇怪了,你是怎麼和這種人認識的?”有緣書吧

    “唉,他平時就是那樣的。”柳聲寒淡淡地笑,好像習以爲常,“他是那種你讓他稱一斤的麥子,他絕不會多一毫一釐的人。若是缺斤短兩,就無關緊要了,終歸不會差太多。那位大人讓他做什麼,他雖總能完成任務,卻不捨得多辦一件事,哪怕是順道的。完美地做成一件事,他從未有過。不過,也沒犯過什麼大錯。”

    “不難理解啊。”白涯忽然開口,“當六道無常有什麼好處麼?又沒工錢。”

    “世上任何人做任何事,不都是爲了要什麼好處。”

    “那可不一定。”白涯懶洋洋地說,“喫飯是因爲餓,睡覺是因爲困,幫人忙是爲了讓別人記住你,好下次也幫你什麼。沒有一件事是平白無故的。就連爹孃對孩子好,也不是什麼動機單純的事。雖然聽起來有些功利,可凡是做一件事,永遠都伴隨着代價和利益。”

    “你活的倒是通透。”柳聲寒笑道,“也沒說錯什麼。”

    君傲顏和祈煥都沒說話,只是不約而同嘆了口氣。不同程度上,他們也並沒有太感受到生來本該享有的父愛與母愛。若是家庭幸福完滿的人聽到這番對話,一定要搖頭咋舌了。

    過了大約兩刻鐘,他們聽到腳步聲,原來是霜月君回來了。可奇怪的是,他竟是從另一個方向回來的。傲顏記得很清楚,他若是原路返回,絕不該這麼走。她還沒說出自己心頭的困惑,霜月君先說話了。

    “沿着崖壁,果然只能走重複的路。”霜月君將羅盤揣進袖子裏,“不過這個陣不是那麼好破的。”

    “爲何?”祈煥問。

    “這陣不是誰專門設下的,而是機緣巧合下,天然形成的渦流陣。既然如何形成都無跡可尋,又談何破陣呢?”

    “那對面也是這樣的情況嗎?”

    “你飛過去看看。”

    祈煥吸了口氣,嘴張了一半,又合上了。想了半天,他將罵人的臺詞吞回了肚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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