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白夜浮生錄 >第一百一十九回:無臣之心
    同時,他們盡數沉浸在深深的震撼不解中。

    若是區區人類,爲一個死物做出了此等犧牲——不,即使只是有這樣的想法,便已經難以用人的標準去衡量此人了。

    可是,阿修羅的王確乎想了,如此計劃,乃至將其實施。

    這就是身爲修羅的可怕境界嗎?

    他們沒有時間感慨,沒有時間細想。

    隨着女王真正的武器回到她手中,戰鬥再一次在殿堂中爆發。那柄金剛橛雖是短小,誰也都不知道它究竟裹挾了怎樣的神力。無論如何,它也是鋒銳無比的兵器,一寸短、一寸險,當真在女王快而猛的攻勢裏顯得險惡無比。但凡被那三棱錐擊中,傷口甚至無法止血。

    她的主要目標與對手自然是霜月君,他拎着仍未出鞘的封魔刃迎了上去。可女王手下殘餘的兩員大將受到鼓舞,亦發出無意義的呼喝,打了雞血般跟着她,向幾人猛衝過來。

    這可苦了幾個人類。戰力最高的白涯,早先比他們多打了一場硬仗,在剛纔的戰鬥裏也仍算主力,已消耗太多體力。他那一身傷痕,別說兩位姑娘,祈煥看着也心驚不已,同她們一同勸說:

    “咱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話說得嚇人些,你萬一要跪了,我們救你還是不救?你再衝上去,我怕還得分神照顧你。”

    “滾。”白涯呸了口血,說話間重新擎起雙刀,“對付一個嘍囉,還是綽綽有餘。”

    戰局不容商量,有什麼擔心也只得壓下。祈煥最後擔憂地看了他一眼,隨着傲顏和聲寒追向戰團。他們立即加入了霜月君,從旁掠陣,柳聲寒手中畫筆飛舞,試圖分散女王的注意。

    那像是四眼妖獸的妖物在女王身旁照應,可他們哪能讓這兩個敵手如此輕鬆。君傲顏的頭髮早就亂了,她胡亂一甩頭,持刀殺了過去。祈煥也將紙人悉數喚出,不管有沒有用,都在一旁翻飛亂舞,一時間倒是聲勢宏大。獸妖戰將煩不勝煩,也不知自己究竟該防着哪一邊、哪一個。

    白涯對上的敵手,是提着戰斧的修羅。他嘴上說得輕巧,卻深知自己的確損耗頗大。況且,修羅的耐力總是比人類好上許多。正因如此,即便他已疲憊,他也要壓榨自己每一分殘餘的氣血,最大限度地燃燒,爆發,最快地將對手擊殺。

    纏鬥沒有持續太久。雙方都是搏命的姿態,修羅嘶喊着,仗着皮糙肉厚,挺着一身剛硬的表皮一下下撞過來。可他實在不明白自己的敵人,一個人類,爲什麼比自己還要瘋狂。除了必要的迴避,這人類絲毫不顧傷痛,拼死也要在自己身上咬下一塊肉般。

    不行,要改變策略。對,要消耗他……

    這樣想着,他的動作逐漸變得閃躲。這本該是聰明的舉動,在如此拼命的戰況下,卻萬分致命。就在他一個側身的瞬間,戰斧旁移。白涯覷見空隙,挺刀劈向他脖頸。修羅畢竟都有一股血性,脖子一梗,也對着他衝撞過去。

    他在賭,這個人類就不怕被自己一斧頭剁穿胸膛嗎?

    白涯絲毫不懼。

    他的刀比斧子更快,更狠。瞬息間刀鋒劃過,沒有降魔杵的頸項阻礙不了水無君的傑作,就連頸椎,也只是讓這死亡延遲了一秒,令中刀者來得及感受到疼痛罷了。

    今天第無數次,修羅的沉重身軀,在修羅的殿堂中轟然倒下。女王連一個眼神都沒分給已然了無希望的屍首,而她僅存的下屬——那個妖獸,也不得不一陣心慌。她先前也受盡了傷,此時打眼一望,雖說阿修羅的王者神勇無比,周遭敵人卻實打實是他們的兩倍。而那一邊剛砍了自己同僚的煞神,這會兒也收了刀,眼看要往這邊過來呢。

    她惶急地揮拳,擊打在陌刀側面,短暫地逼退面前的女人。隨即,她朝女王一聲喊:

    “王,您堅持住,我立馬殺出去爲您報信!”

    白涯的眼神有些散亂,方纔修羅臨死一搏,一頭悶中了他。此時他胸腹內悶痛無比,氣血淤積,不用仔細審視,他也明白自己是受了不輕的內傷。他眼裏還能看到個鬃毛豎立的輪廓,必定不是自己友人。那影子正在接近,從方向上看,她是逃出殿門。

    不能讓她喊人進來。白涯咬着牙想。他眼前昏花,拄着刀踉蹌追了兩步,膝蓋一軟。

    攔住她……

    他艱難地拖動身軀,在地上最後爬動幾下,終究敵不過一身傷痛勞累。它們如昏暗的潮水席捲蔓延,覆蓋眼簾。他頭一沉,不再動彈了。

    “老白,老白!都說了你別打了,現在是怎麼了!”

    祈煥氣喘吁吁地扭回頭,焦慮地吼着。霜月君抽空瞟了一眼:

    “傷重,累暈了,無妨……”

    他們都希望自己的對手,也能被打到兩眼一閉,昏厥過去。可惜,阿修羅的體力和人類無法相提並論,兼之有強大的自愈力,這場戰鬥簡直令人看不到盡頭。即使他們此刻多人打一個,都算不得不君子,也顧不着了。樂書吧

    “您的刀,既然已在手裏,物盡其用也好啊!”祈煥側身躲過飛濺的碎石,臉上被劃出數道淡淡的血印,“霜月君,局面緊張,別猶豫了!”

    “是啊,您拔刀吧!不然,也實在是沒個頭了。”君傲顏也在勸說。

    柳聲寒閃身避開女王揮來的一擊,手中筆桿急促轉動。她回頭看了一眼幾人,輕輕搖了搖頭。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她一開口,竟是在爲霜月君辯護。

    “放心便是。他知道自己該何時出鞘。”

    新的一番攻勢襲來,絲毫不給人喘息的空檔。霜月君替聲寒擋下一擊,揮動刀鞘,金剛橛與封魔刃兩柄神物碰撞,乒乒乓乓好不熱鬧,讓人生怕它們有個三長兩短,而主人們眉都不皺一下。那染滿了血跡的金剛橛已在這番揮舞下變得乾淨、明亮,唯有縫隙裏殘留着屬於她的或不屬於她的血絲。那的確是如作爲鑰匙的金剛杵一般精緻美麗。

    “你們都所言在理,眼下情境,不拔刀,恐怕難以取勝。可就算拔刀,又該砍哪兒?”

    霜月君無暇多話,但衆人都明白他的意思。王能摘下頭顱,這個部位看來不是要害。心臟他們自然也試着攻擊過,而她身上的傷癒合都太快了,無論攻擊哪裏,都像沒事人一樣。

    想要給予重創,也許只有像霜月君此刻在做的一樣,攻擊她的武器,然而……

    “就算用來斬金剛橛,我無法保證我的刀刃能將它擊碎。畢竟這二者,都是修羅所鍛。而且,你們確定,要我把這戰神法器毀去?”

    “別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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