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涯一直昂着頭,脖子有些酸了。他揉了揉後頸,繼續組織語言。他剛說到這兒,鮫人們忽然紛紛轉身,似乎發現了什麼動靜。此時忽然多出一個他沒見過的精瘦鮫人,魚尾覆着藍鱗,火急火燎地衝過來,嘴裏呼喝着什麼。
鮫人都慌亂起來,他們中心的橙尾鮫人也表情肅穆。她朝白涯簡明扼要地轉述了巡邏者的報信:
“有人類……分海而來。來者不善,似是強敵,大家備戰!”
她正要轉身率衆禦敵,白涯忽然擡高了聲音,對那個瘦長的報信人說:
“幾個人?什麼樣?”
那人警覺地看着他,眼神有些疑惑,於是女鮫人用他們的語言翻譯給他。他又說了幾句,女鮫人轉過頭,對水下的他說道:
“他看見三人。似有一名你們中的女性,還有兩位男性。其中一人,手中持有一把古怪的短刀。那把短刀很特別,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興許,正是它令他們破海而來。”
“……我知道了。不要慌張,他們都是我的朋友。”
橙尾鮫人疑惑地望了他一眼,下令止住了自己的同族。她喊來藍鱗鮫人交代幾句,後者連連頷首,游過來示意白涯跟上。
“不行!”
泉姑娘剛說出口,便被女鮫人厲聲制止。白涯其實沒聽懂最後那個短短的詞是什麼,可從泉姑娘沮喪而不甘的表情可以猜出來。
“等我便是。”他試着安慰。
白涯在這兒深吸了一口氣,一頭扎進水裏。在路上,引路人也一言不發,悶着頭不停向前,不知是不大會說陸上的語言,還是事態緊急,沒有心思攀談。他的速度可比泉姑娘快多了,身邊的景色飛速倒退,甚至變得模糊。若不是這件特殊的織物,恐怕白涯是怎麼也追不上他的。他一路向上,相較他來時的漫長路途,不出多遠,他的腦袋便唐突浮出了水面。
——不如說,是穿出了一層水牆。
面前是巨大的裂隙,白涯擡起頭,兩側高聳的海水裏,形態各異的海中物類仍在悠然遊弋,對身邊的異象渾然不覺。海底還留着淺淺一層海水,能看見五角形的古怪動物貼着水底蠕動,還有些小型的游魚來回亂竄,彷彿對忽然降低的水位感到不解。
那一刻,他有些眩暈。白涯感覺自己像是突然回到了食月山的裂谷之中。
甚至,當時與他在一起的人,如今也同樣在場。
他的目光順着底層的水面向前。前方有一處礁石,粘着髒兮兮的藻類與藤壺,從海底矗立而起,頂部露在水層之外。最上面立着一個人影,略低的一側還有兩人。
手執着封魔刃的霜月君首先迎上了他的目光,微微挑眉:
“這是……鮫人的織物?當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