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頭髮幾乎與泉姑娘一樣,只是更灰一些,黯淡一些。
老人家倚靠在礁石上。她笑了笑,抿着嘴,可能沒什麼牙了,這一點與普通的老年人也十分相似。很難讓人覺得她與這條美麗的尾巴是一體的——即使事實就這樣擺在他們面前。她還穿着像是人類纔有的衣服。
他們朝着遠處看去,似乎有三四個鮫人冒出了海面,正遠遠地看着。他們保持着一個恰當的距離,不會讓這羣人類離開視線,但也不會讓他們覺得不自在。
“是您……當年與龍族談判的嗎?”白涯試探性地問。
老人點了點頭,說道:“是我。”
她的聲音也很蒼老。說不定,她時日無多了。可她尾巴是那樣綺麗,那樣耀眼。
“岸上確實很危險……您不該上來。我們是一定會回去的,不會這樣輕易離開。您這模樣若是被島上的人看到,恐怕……”
“這裏沒什麼人。”她笑着,臉上浮現出細密的皺紋,“你們不用擔心。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這樣子,怎麼會有這般尾巴?人類都是會好奇的。”
被說出心聲的幾人有些尷尬。祈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迴應道:
“都會。但到了這一步,便證明我們時日無多了。”這話聽上去很殘酷,老人家卻輕描淡寫,“我們體內所有的靈力都會在某一刻激發出來,毫無保留。原本陳舊的鱗片會脫落,被新的、鮮豔堅固的鱗片取代。身上的傷疤與破口,也會盡其所能地癒合。我們直到死去都會保持這般容貌——以勝於年輕時的姿態。至於會維持多久,並沒有定數。”
柳聲寒說,在人類的世界裏,這叫回光返照。老鮫人似乎知道這個詞,附和地點頭。
“原來是這樣……”祈煥道,“那您……竟維持了十年呢!”
“的確。”
“抱歉,老人家。我沒能將寶珠帶回來。”
“沒什麼。與龍族對抗,本就是沒有勝算的事。”
“我知道您要等我醒來,是有重要的事對我說。但在那之前,我能否問您一些問題?”
“當然。你儘管說便是,老朽有問必答。”
白涯調整了一下坐姿,皺着眉,頗爲嚴肅地問:
“你們當年拒絕歸還龍珠,最重要的原因,其實是因爲你們預料到鮫人的關係,會因此破碎;鮫人的大家庭,會變得今日這般七零八落。是這樣嗎?”
老鮫人緩緩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
“你很聰明,說出了大部分家人不願意的理由。但於老朽而言,是我們會因此永遠失去上岸的機會。這纔是最重要的。”
“這怎麼是最重要的?”白涯不解,“這不是最……膚淺的理由纔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