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好人平安 >第三十九章 萬里赴戎機
    傅平安當兵的事兒已經定了,距離新兵起運還有短短几天,在家的日子進入倒計時,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再回家就是兩年後了,傅平安抓緊時間和一切人告別,在班級qq羣裏宣佈了自己即將當兵的消息,引來一片祝福,又去洛可可酒吧和茜姐辭行,陳茜當即表示,要給弟弟擺一場送別宴。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離別的日子,傅平安收到一大堆禮物,包括茜姐送的耐克鞋和菲利普電動剃鬚刀,傅冬梅幫他準備了十二條內衣褲,聽胡大鵬說新兵連沒時間洗衣服,內衣褲帶的越多越好,這東西家裏有的是,還是十幾年前輕紡廠倒閉時發的存貨,到現在也沒賣完,還有其他親戚送的土特產,說帶到部隊去喫,不過傅平安決定全都不帶,連耐克鞋他都留給了弟弟,因爲部隊沒機會穿。

    淮門徵集的準新兵全都在火車站集合,放眼望去一片藍綠色,藍色的是海軍和空軍的人馬,海軍是全藍,空軍是上綠下藍,綠色是陸軍和武警的新人,這兩種綠色有明顯的區別,雖然部隊換髮了07式軍裝,但是還有大批舊式軍服沒消耗完,準新兵們穿的就是87式作訓服,傅平安和他的夥伴們穿着臃腫的綠軍裝,戴着作訓帽,穿着解放鞋,列隊集合,每人胸前還戴着一朵碩大的紅花。

    新兵的父母們都在隔離在柵欄外,傅平安在人羣中找啊找,終於在一個小角落看到傅冬梅和範東生,正拼命朝這邊揮着手,但是穿軍裝的人太多,想識別出自家兒子實在太難,傅平安也不敢擅自亂揮手,只能將目光收回,因爲帶隊的軍官已經在發出開拔的命令。

    這是一趟新兵專列,看到窗外的景色飛速向後,家鄉正在一步步遠去,哀傷的氣氛開始瀰漫,但是沒有人哭,帶兵的軍官很有經驗,帶領大家唱起歌來,歌聲一起,哀傷一掃而空,傅平安開始憧憬起軍旅生涯,他想起孔確的話,凡事都要做個規劃,既然來當兵,就要做個拔尖的兵,而且要上軍校,提幹,當軍官,他幻想着自己穿上軍官服的那一天,少尉或者中尉,帽檐上有花,最好在大街上遇到孔確……

    漸漸的,車廂安靜下來,新兵們都歪在座位上打盹,傅平安所屬的部隊在北方沿海,以前去部隊要坐一天一夜悶罐車,現在動車和諧號,四個小時就到。

    下午,列車到站,胡大鵬和幾個軍官士官帶着本部隊的新兵下車,在淮門火車站集結的時候有兩千五百名新兵,這些新兵分成若干部隊奔赴祖國各地,就像是滔滔大河分成無數溪流。

    一百多名新兵下了車,有三輛軍牌大客車在等他們,接下來還有一段旅程,有人問帶隊軍官幾點鐘能到,好給家裏打電話,孫鵬說:“一會兒就到了。”

    後來他們才知道,孫鵬說的一會兒其實是四個小時。

    大客車越往前開,新兵的心越涼,路兩邊的景物可謂荒涼,幾乎看不到綠色,有人嘀咕:“不會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吧。”

    傅平安默默唸道:“烏鴉嘴,你可能說對了。”

    傍晚,夜色已全黑,大客車終於駛入營區,看到頂着碩大五角星的軍營大門和兩旁立正敬禮的持槍衛兵,大家又興奮起來,終於到了。

    傅平安對軍營的印象來自影視劇,《兄弟連》裏那種美式半圓形宿舍,高高的哨塔,呼嘯而過的吉普車,在這裏全都沒有,只有長長的圍牆和上面刷的標語口號,昏黃的路燈,黑暗中影影綽綽的建築物和道路邊高聳筆直的楊樹。

    一羣老兵來迎接新兵,看到他們熱忱和藹的笑容,傅平安差點就信了,但他聽胡大鵬說過,只有接新兵的這一天老兵纔是和藹的,你要是把這個當成理所應當,那後面可就有心理落差了。

    傅平安和兩個淮門新兵被一個肩膀上掛二級士官的矮個子班長拉住,把他們身上掛着的挎包和水壺摘下背在自己身上,樂呵呵往宿舍裏帶,他們的宿舍是一棟長條形的青磚瓦房,看造型估計是上個世紀五十年代的作品,窗戶門都是木質的,刷着斑駁的綠油漆,進去之後,兩邊都是房門,一個班一間屋,六張兩層架子牀,牀鋪整理的乾乾淨淨,一扇朝北的窗,隱約能還看見星斗。

    “這就是咱們五班的宿舍,我叫何昌盛,是你們的班長,叫我老何,或者五班長都行。”矮個子班長幫他們分配好牀位,安置好東西,又帶着三個新兵去食堂喫飯。

    食堂很大,能容得下好幾百人一起喫飯,新兵是陸續抵達的,傅平安他們是第一批,何班長帶他們吃了入伍之後的第一餐,雞蛋麪。

    “上車餃子下車面,你們來之前喫的是餃子吧?”何昌盛笑呵呵問道,三個新兵都點頭如搗蒜,他們是真餓了,喫的狼吞虎嚥,完全看不出班長笑容中隱藏的意味深長。

    “手錶不錯啊。”何昌盛拿起傅平安的手腕,看了看魯美諾斯軍表,黯淡光線下,夜光效果明顯。

    “嗯,胡大哥送的。”傅平安答道。

    何昌盛硬生生將一句:“新兵不能戴錶,我替你保管。”憋了回去,說道:“新兵訓練摸爬滾打的,最好別戴這麼貴的表。”

    “是。”傅平安也不含糊,當即摘了表放進口袋裏。

    喫完了飯,距離熄燈號還有點時間,班長帶着新兵領取了個人物品,包括被服臉盆之類,然後回宿舍教他們整理內務,個人物品怎麼放置,怎麼鋪牀疊被,怎麼打揹包,新兵們鞍馬勞頓,只能記住個囫圇,老兵們也不強求,今天日子特殊,從明天開始,才正式的操練這幫新兵蛋子。

    快到睡覺的點了,班長們作出一個令人震驚的舉動,打了熱水來非要給新兵洗腳,新兵們受寵若驚,這哪是軍營啊,簡直是到了姥姥家了,姥姥是最寵溺自己的,但是班長洗腳萬萬使不得啊,班長們擺出生氣的樣子,說這是部隊的傳統,不洗不行,新兵們戰戰兢兢讓班長給自己洗了腳,心中開始犯嘀咕,這似乎不像是好兆頭啊。

    悠揚的熄燈號終於吹響,累了一天的新兵們躺在陌生的牀上,心潮起伏,昨天這時候還在自家牀上,今天就已經到了千里之外的營房,沒人能安然入睡,他們有的想家,有的想念女朋友,總之各懷心事,輾轉難眠,直到凌晨兩三點鐘才陸續睡去。

    兩個小時後,五點一刻,淒厲的哨聲響起,繼而是老兵們嚴厲的催促聲:“集合了,快起牀!都起來!”

    新兵們正睡得香,一個個睡眼惺忪爬起來,臉也來不及洗,匆匆穿衣服蹬鞋打揹包,好不容易列隊完成,新兵連的連長出現了,正是去淮門接兵的幹部孫鵬,他黑着臉走了一圈,臉拉得更長了。

    這幫兵簡直慘不忍睹,狼狽的如同逃竄了一千里的敗兵,孫鵬看了一圈,只有一個新兵表現的還行,穿戴整齊,揹包打的也不錯。

    “嗯~”孫鵬沒說什麼,只是點點頭,但這就夠了,傅平安和五班長都收穫了羨慕嫉妒恨的眼神。

    傅平安習慣早起,高三一整年,他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更何況得過胡大鵬的點撥,到部隊第一天,必然來個大清早的緊急集合,這叫下馬威。

    三個月新兵連生活開始了,傅平安和他們的戰友們是東山守備區的新兵,東山守備區是一個師級的海防單位,下轄三個海防團,比起海軍陸戰隊空降兵武警特戰這些單位,簡直拿不上臺面說事兒,就算是在陸軍內部也排不上號,傅平安有些後悔,但是後悔也沒用,既來之則安之,只能在雞羣裏當個鳳凰了。

    新兵連的日子非常單調枯燥,每天就是不停地進行隊列訓練,立正稍息,齊步跑步、立定敬禮、橫隊縱隊、集合集散,對於傅平安來說沒有任何難度,幾乎不用帶腦子就能應付得來,班長知道他是胡大鵬親自挑中的兵,所以不但不刁難他,還特別照顧,誰讓傅平安是新兵連最優秀的兵呢。

    隨着新兵逐步抵達,教導隊駐地變得熱火朝天起來,每天操場上口號聲震天響,四個新兵連五百個年輕的生命聚在一起摸爬滾打,逐漸有了真正的士兵樣子,冬天的第一場雪來臨之際,這些年輕人已經從最初的興奮中冷靜下來,習慣了部隊的生活。

    五班有四個淮門籍的兵,因爲五班長何昌盛也是淮門人,只不過是黃臺縣人,傅平安和一個叫顧磊的是城市兵,還有一個農村兵叫孫小木,人高馬大卻愚笨無比,齊步走順拐,花了五班長很多精力纔給糾正過來,總之磕磕碰碰都過來了。

    新兵連不讓用手機,傅平安把黑莓手機關了機藏在櫃子裏,晚上纔拿出來悄悄給家裏發個信息報平安,新兵也不讓抽菸,好在他沒有煙癮,但初中畢業就在社會上闖蕩的顧磊就難過了,他已經有三年的煙齡,有一次偷偷抽菸被逮到,班長給他泡了一杯特製的“煙茶”,纔算是治好了煙癮。

    不知不覺間,難忘的2008年過去了,傅平安在新兵連迎來了2009年的新年鐘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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