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機放着春晚,室內火爐正旺,黃姚武舉杯道:“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咱們都許三個願吧,爭取今年達成,我的第一個願望是離開374,第二個願望是能提副營,提了副營,家屬就能隨軍,我媳婦在老家超市當營業員,一個月就六百塊錢,一個人帶孩子很辛苦,我兒子上三年級了,學習很好,可是家鄉教育條件不好,我想讓他到東島上學,老婆孩子都在身邊,踏實;第三個願望,希望大家都能達成願望吧。”
高小波說:“連長你真講究啊,三個願望還分給我們一個,我的第一個願望也是離開374,第二個願望是提四級士官,按理說我早該提了,要是再給我壓着,我就轉業了,第三個願望,也送給大家吧。”
祝孟軍說:“我來,我的第一個願望和你們一樣,都是離開374,第二個願望,我希望當上軍官,第三個願望就自己留着了,就是在離開374之前,幹一件大事,具體什麼事沒想好。”
黃姚武說:“潘興,你說說。”
潘興依然是一張臭臉:“我的第一個願望,離開374,第二個願望,離開374,第三個願望,還是離開374,就這樣。”
最後輪到傅平安,他的第一個願望和大家一樣,同樣是離開374,第二個願望稍微想了想,說:“今年底,我就退伍了,我希望退伍之前能洗刷冤屈,第三個嘛……我想和t部隊的人打一架。”
大家哈哈大笑,說傅平安你還挺記仇啊,和老t打架,有種,你先把跌打藥買好。
正笑着,電臺響了,身爲機要參謀的潘興立刻上前接聽,上級發來的是語音通話,這是海底光纜傳輸的信號,清晰乾淨,潘興戴上耳機,聽到一個甜美的女聲:“374,374,這裏是守備區一號臺,我是一號臺值班話務員劉小娜,值此新春佳節來臨之際,我僅代表通訊連全體戰士,向駐守海島的戰友致以親切的問候,你們辛苦了!”
潘興冷靜無比道:“我現在開外放,你再說一遍。”
外放打開,室內充斥着來自大陸的問候,五條漢子已經幾個月沒聽到女人的聲音了,此刻無不激動,高小波說:“老五,是劉小娜哎,你的妞,你去說!”
傅平安被大家推過去,接過話筒,下意識的說起官樣文章:“戰友你好,我僅代表374駐島戰友,向通訊連……提到通訊連,他心裏突然冒起一根刺來,如鯁在喉,說不下去了。”
好在劉小娜立刻接過話頭:“謝謝你們的祝福,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上級首長送給大家一份禮物,每個人都可以和家人通話,現在我來接通第一個電話,傅平安你準備好。”
此時此刻,淮門市,和平小區五號樓上,範東生傅冬梅一家三口正圍着電視喫餃子,忽然電話響了,傅冬梅心說肯定是打電話拜年的親戚,隨手拿起聽筒喂了一聲。
可是傳來的是一個陌生的,甜美的女聲:“阿姨你好,這裏是東山守備區一號臺,即將爲您接通遠在海島服役的親人,請您稍等。”
東山守備區,不就是兒子所在的部隊麼,傅冬梅趕緊按下免提,一串等待音後,終於傳來傅平安的聲音:“喂喂喂,媽,爸,範東生,能聽見麼?”
“能能能,能聽見,平安你在哪兒呢,怎麼跑島上去了?媽可擔心死你。”傅冬梅對着電話機喊道。
“我們本來就是海防部隊嘛,當然要去海島駐守,媽媽,我挺好的,天天喫海鮮,海蔘魚翅鮑魚海膽,都喫膩了,上次寄回家的海貨你們收到了麼?”
“收到了,我和你爸吃了一點,剩下的都送人了,還給你以前的老闆陳茜送了一些,年二十八的時候,她兩口子還來家裏,送了一大堆東西,你這個老闆真是講究人……”
範東將傅冬梅扒拉到一邊,嚷道:“平安,黨票混到了麼,三等功拿到了麼,退伍之前得拿到啊,不然兩年白乾。”
傅冬梅又把範東拽後邊去,說島上潮溼,注意保暖,小心別得了關節炎,兩口子嘰嘰喳喳,轉眼時間就到了,甜美的女聲切進來,說通話時間結束,要留給其他戰友了。
“兒子,好好幹,爭取立功受獎,給家裏爭光。”範東最後喊了一聲。
接下來是黃姚武等人和家裏通話,內容大同小異,唯一例外的是潘興,他拒絕通話,一號臺聯繫到他家裏,家人也拒絕和這個兒子通話,大家都知道潘興的父親
這次通話是羅瑾爭取來的,守備區範圍內有上百個島嶼,可不是每個島嶼都能得到機會的。
劉小娜並不知道飛賊真相水落石出,她以爲是羅瑾良心發現,報以感激的眼神,後者卻避開了。
374島上,接下來的時間,大家連衛星信號不穩的春晚都沒興趣看了,從劉小娜的嗓音聊到通訊連的女兵,從女兵聊到大院的軼事,聊到前幾個月套改的士兵軍銜制度。
去年士兵軍銜制度改革,以前士官分六級,最高是六級,最低是一級,現在兵依然是列兵和上等兵,士改成七級,恢復上中下士稱呼,再往上是四級士官到一級士官, 一級最高,現有的士官軍銜進行套改,大陸上已經套改結束, 但沒人顧得上374的這兩個士官,他倆連新肩章都沒摸到,別提晉級了,高小波和祝孟軍本來就滿肚子怨氣,喝點酒更加重了,變着花樣的罵人。
傅平安更慘,他是第二年兵了,按理說該晉升上等兵,卻依然掛着列兵軍銜。
但此時的他對肩上多一道少一道拐根本不在意了。
五個軍人共同的願望是離開374島,其實這並不是什麼奢求,常規來說,駐這種荒島的部隊士兵,三個月就要輪換,但是守備區兵力不足,一個蘿蔔一個坑,再加上這幾個貨都是人見人厭的角色,有意無意的就把他們忘了,除了傅平安是義務兵,今年服役期滿必定離島之外,其他四個人倆軍官,倆士官,都遙遙無期。
……
轉眼就到了四月,傅平安收到了哥哥們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一支85狙上用的瞄準鏡,具體來路不清楚,祝孟軍專門給他製作了改裝套件,可以完美的固定在八一槓上,從此八一槓變身狙擊槍,指哪打哪。
但傅平安卻不是一名現代意義上的狙擊手,他只是一名神槍手,狙擊手是一個體系,由射手和副手以及專業狙擊槍,測距儀組成,狙殺數千米外的敵方重要目標,最重要的不是瞄的準,而是精確的計算,往往打一槍需要幾個小時的計算和等待,而傅平安沒有經過專業培訓,他僅僅能用八一槓在視距內百步穿楊,不過作爲步兵,這已經是頂級水準。
神槍手不是槍口吊水壺吊磚頭練出來的,而是上萬發子彈喂出來的,島上有足夠的子彈供他肆意使用,槍感就是這麼出來的。
除了槍法,還有英語水平,傅平安每晚翻來覆去的看那四部電影,臺詞倒背如流,練就一口地道的美式口音,考四六級沒啥用,但出去旅遊會話足矣。
通過這兩件事,傅平安也明白一個道理,這世上是有天賦,但只有天賦是遠遠不夠的,而日復一日的大量重複練習,能夠彌補天賦的不足,所謂勤能補拙,這句話誰都會說,但真正領悟就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了。
就像祝孟軍在電子機械方面的成就,就是從小積累起來的,這傢伙家境優渥,從小就玩航模,自己組裝機器人,大學上的是江東理工,要不是有着從軍夢,早就進大公司當白領了。
隨着天氣的轉暖,傅平安的游泳時間也隨之增加,他喜歡潛水,尤其是不帶裝備的自由潛水,很幸運他遇到一位老師,就是經常駕着漁船來374島慰問解放軍的老漁民胖紅大叔,這位大叔經常潛水打撈海膽,教給傅平安很多潛水的技巧,都是漁民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看家本事。
春天的休漁期結束之後,漁船千帆競渡,374島周邊滿是打漁船,有一天胖紅大叔的船又來了,這回給大家帶來一個奇怪的東西,一個兩米多長的細長圓筒,上面印有英文,還有一行醒目的黃顏色的中文大字。
“聲吶無銅,撈之無用。”
憨厚的漁民大叔說:“這是我下網撈上來的,估摸着可能是部隊的東西,就給你們送來了。”
黃姚武不動聲色,代表軍方手下這個東西,等漁船走了,大家圍着這玩意指指點點。
祝孟軍說:“這是美軍的聲吶浮標,怎麼布到這兒來了?”
高小波說:“這是要竊取咱們的軍事情報啊,我猜測啊,咱們海軍的核潛艇經常從這兒經過。”
聯想到374島本身就曾經是祕密潛艇基地,大家深以爲然,他們是陸軍,不懂的海軍的專業知識,但也明白大海的複雜性,海底高低不平,洋流走向各異,就連海水的濃度各個片區也不相同,不掌握詳細的水文資料,潛艇就無法作戰。
敵人,就在眼皮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