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四年過去了,他結束了高中學習生涯,走了送餐員的道路,騎着車子穿行在洛城的街頭,看着許多人帶着夢想而來,帶着破碎的心離去。
他也有一個夢想,就是有一天帶着妹妹家人站在父母面前,可以自豪地說:“我把小雪照顧得很好”
馬諾利奧幹得出來這種事,除非蕭恩帶個律師來,但,沒有哪個律師會爲了他那點錢出頭,這就是現實
馬諾利奧得意地打量着蕭恩,欺負人是有快感的,而且這算是欺負嗎
這就是生活
“我燉了雞湯,很鮮的......還燒了糖醋排骨,裏面好多脆骨,我偷偷嚐了一小塊,很好喫”小雪的聲音充滿着歡樂。
“能”蕭恩輕輕應了聲,掛斷電話,重重把手拍在桌,抓起單子,冷冷看着馬諾利奧,“這是今天最後一單,回來我要拿到我那份錢。明天我不會再來了”
馬諾利奧撇撇嘴:“好運小子”
看看時間,離下班還有一個小時,米德利街離這裏十多分鐘的車程,有一條近路,如果快一點,還可以安全回來。
蕭恩沒時間多想,把兩盒批薩裝進保溫箱,騎車子飛快出發。
馬諾利奧淡漠地看着蕭恩車子消失在窗外,他纔不在乎這個中國佬的感受,也不去在意那批薩能不能收到錢。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一聲,他看了一眼,面是個地址和一個數字。
特別的生意纔會用這個手機。
馬諾利奧從收銀臺下拿出一個批薩盒子走進廚房,過了一會拿出一盒冒着香氣的批薩:“莫羅,送這個到這個地址。”
一個意裔模樣的送餐員嚼着口香糖慢慢搖過來,目光和馬諾利奧對了一下,無聲問道:“特嗨的”
馬諾利奧嚴厲地瞪了他一眼,滿滿的威脅。
他閉嘴有些畏縮地接過那盒子,馬諾利奧一個眼神就讓他知道自己多嘴了。
他不知道那些小藥片藏在哪裏,或許是批薩里,或許是盒子裏,誰知道呢但每次馬諾利奧從收銀臺下拿出盒子都意味着有一筆“特別”的生意要做。
那個華裔不懂這其中的奧妙,送餐還挺積極,只要出事了,他就是個很好的替罪羊,馬諾利奧會說自己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
喧熱的街頭人來車往,細流如織。
天氣預報今天會有雷暴雨,它來臨之前的低氣壓讓人喘不過氣來,也讓人不由自主地加速了動作,車開得更快,行人的腳步更急。
突然之間,蕭恩感覺周邊凝滯的氣息豁然鬆動,起風了,不過是逆風。
風起雲落,紙絮在空中輕如飛鳥,垃圾在路間奔跑,蜻蜓在低處盤旋。
蕭恩悶頭踩着車子沿着街道向前,越發費力。
...
大洛城是個擁有一千兩百多萬人口的海邊城市,是世界的影視中心,景點無數,比佛利好萊塢星光大道劇院紅毯,繁華而時尚,只是浮華下面掩蓋的卻是無盡的腐臭。
蕭恩一點都不喜歡這個國家,什麼美好幸福,都是騙人的。
什麼美國夢,全是假雞湯
虛假廣告誇張宣傳,騙子都去死
蕭恩很憤怒,如果不是爲了新生活,父母不會離家多年,如果不是因爲要家人團聚,他們也不會起早貪黑工作賺錢,......
如果不是經濟危機,家裏的房子也不會被銀行威脅要收走,如果不是因爲去籌錢,父母也不會被人殺害在街頭,留下一個破碎的家庭......
房子沒有了,還有債務,還有無時無刻不在的歧視。
蕭恩已經夠努力了,只是人在異國他鄉,努力也換不回尊重
沒有尊重不要緊,他更需要的是錢,這個社會,錢纔是決定一切的根本。
他要賺很多錢,把所有加諸於己的傲慢打回去
不知何時開始,蕭恩就覺得自己的胸口總是藏着雄雄怒火,時時刻刻都讓他感覺到內心的灼熱,想要燒盡這世界的污濁。
米德利街是洛城非裔下層聚集地的中心,這裏最出名的就是各種嘻哈混混,他們最喜歡做的事就是隨時隨刻扭着身體跳舞,甩着各種金屬鏈子,把人堵在街角巷尾做他們覺得理所當然的事。
米德利街不算太長,街頭那幢老樓裏有一家很特別的夜總會,傳說米德利混混們的重要據點。
在蕭恩看來,那兒簡直像是哪個戰亂地區的街頭,每個人的身後都像是藏着一把槍。
二百四十八號應該從另一邊走更近,蕭恩喃喃念着這個地址,屁股離着座墊還有半公分,騎了一天車,有時候連坐都會痛。
往時每天都是這樣,大腿內側已經磨出了繭子。
相較於炎熱的夏天,他更喜歡冬天,冬天的人們更願意點外賣,生意也更好,還有,冬天只要動起來,身體是溫暖的,而夏天,會把自己曬得脫皮,還有各種粘膩的難受。
送餐員是個簡單的工作,但並不是一個好工作,因爲競爭激烈。
經濟不景氣,誰都可以放下架子去送餐,這裏的人們不在乎面子和架子,除非之前是什麼高級白領或是金領。
它不是好工作,還因爲這個城市,不安全,尤其是對蕭恩這樣的華裔。
在這個城市裏有很多傳言,對於他來說都是至理名言,比如不要去黑人區,特別不要晚去,如果去,身至少要帶二十五美元。
如果有人向你走過來,馬跑,如果跑不掉,你最好把錢先丟給那個傢伙。
第一次聽說這些事的時候,蕭恩還以爲自己幻聽了,怎麼會有這樣的國家,怎麼這樣的國家會有那麼多人搶破頭要來。
後來他發現,這是真的,而自己已經回不去了。
有家人的地方是家,而他的家人在這裏,死在這裏,活在這裏
有些送餐員喜歡在騎車時戴着耳機聽快樂的音樂,而蕭恩喜歡聽那種撕心裂肺直擊靈魂的搖滾。他的歌單隻有幾首歌,bully,thephoenix,iridest和追夢赤子心一遍一遍反覆重複播放着,從來聽不厭,不僅是他念舊的性情,也因爲他沒有錢去下更多的歌,他要存錢。
今天他不需要音樂,這不是什麼快樂的送餐之旅,而是一條危險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