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墨見我沒有回答，回頭一看，皺了皺眉頭。
那小孩子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融入了我的身體裏，而我表情恍惚，顯然快丟了魂了。
他咒罵了一身之後，掏出黃符，在空中逆時針轉了兩圈，接着怒喝一聲“破！”
黃符突然飛出，貼在了小女孩的腦門上。
小女孩的五官突然扭曲，彷彿臉上被開了個黑洞，接着慘叫一聲消失了。
我也恢復了神志，眼睜睜的看着文墨過來打了我一巴掌，“秦弦，你搞什麼？”
“呃？我……剛剛，那個女孩子問我問題來着。”我抓抓腦袋，剛剛有一段陌生的記憶竄入我的腦海，接着我就變得昏昏沉沉的。
“我說小徒弟，你有點警戒心好不好？在這種地方，任何會開口的東西問你問題，千萬不能開口知不知道？”文墨語重心長道。
再看向剛剛那個方向的時候，那些嬉笑着的小孩子已經不見了。
“她們到底是什麼啊？”
“花童。”文墨嘆了一口氣，“說起來她們很可憐，之前跟你說的陰婚你還記得嗎？”
我點點頭。
“這裏的陰婚不是你招惹上的那種，活人死人湊一對就算了，一些風俗需要一名花童，一般來說紙紮的小人就可以了，但是從剛剛的情況來看，這裏的人用的不是紙紮的人，而是活人。”
“尋找年紀在兩歲至三歲的小女孩，白白胖胖可愛一些的，讓她們戴上新郎或者新娘生前的東西，在一個蓄滿水的地方，活活淹死之後，和新人分開埋葬，之後花童的魂就會替新人開路，完成這場婚姻。”
我聽的膽戰心驚，活人？
說到最後，連文墨的臉上都浮現出不忍，“這樣的花童，死後雖然幫助新人開道，但她們的魂入不得六道輪迴，只能一輩子徘徊，然後……”
“然後什麼？”
“秦弦，你知道那些惡鬼的下場嗎？就是她們的下場，在天真無邪什麼都不懂的年紀死掉，死後不能投胎做人，每日跟那些陰邪之物打交道，久而久之，再純潔的靈魂也會被污染。”
文墨深深嘆了一口氣，“她們會在死門的夾縫裏，想必也是突然感受到這裏的氣，所以被吸引而來的吧，看剛剛的數量，這也不是一兩次了。”
我握了握拳頭，小聲問道“就沒有什麼辦法能幫幫她們嗎？”
“辦法有，但也需要我們出去，而且我們的時間沒有多少了。”文墨原本不想管那麼多事情的，這些孩子雖然可憐，但他原本只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就算了。
但我這麼一說，文墨終究不忍，但給這樣的花童做法超生是很麻煩的事情。
首先要請閻王爺消孽，如果這些花童在死後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會派鬼差將她們抓入地獄，根據罪孽選擇層數，一樣是萬劫不復。
如果花童沒有做過壞事，興許還能將她們領入正道，請求諸天神佛收留花童，也算是積了一件陰德，況且根據剛剛我的情況來看，這些花童裏面應該有曾經傷害過活人的情況發生。
這就很棘手了。
聽完文墨的解釋，我始終不能釋懷。
到底所謂的風俗是什麼？人已經死了，還要讓活人繼續痛苦下去嗎？
“就沒有更加溫和一點的辦法嗎？”
文墨看着我，“辦法不是沒有，只是更加複雜，如果花童沒有作惡，或者神佛不願意收的話，就需要親自引導了，首先要找到花童的屍體。據我所知花童一般都會被埋在比較隱祕的地方。找到之後，要向供奉小鬼一樣，供奉七七四十九天，讓她們的靈魂迴歸原始，還需要繼續做法七天，讓閻王爺認爲她們是因爲意外死掉的，進入輪迴。”
而且文墨說了，這件事只能一次一個人做，幾個人加在一起……
我倒抽一口氣，那最起碼就需要半年多啊！我們能在這裏待上半年嗎？
“所以你明白了吧？”文墨搖搖頭。
我沉思了許久，腦子裏是花童那雙充斥着悲傷的眼睛。
最後，我擡起頭，用幾乎懇求的語氣道“師父，我還是想幫幫她們……”
“嗯？”
“她們年紀和我差不了多少。”一股心酸涌上我的心頭，“我是運氣好，有爺爺和師父，但他們卻什麼都沒有……”
文墨沉默了半晌，最後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罷了，且行且看，這也算是在爲你積陰德了。”
死門裏的氣氛很是壓抑，對我十分不友好，要不是文墨臨時做法在我周邊加了一層禁錮，恐怕這一晚很難捱過去。
這期間，那些花童不斷出沒，不時有兩三個娃娃盯着我們看，接着快速跑開。
這一切，似乎和她們活着的時候沒什麼兩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剛剛那個抱着我的花童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她捧着一朵灰撲撲的小花，小心翼翼的朝我們走來。
“你有什麼事情嗎？”文墨淡笑的看着她。這些花童舉止行爲都比較正常，好像也沒有要加害我們的意思。
“哥哥，對不起。”
花童的嘴巴沒有張開，但聲音已經進入了我的腦海。
我看着她，沒有說話。
“我只是，很想我哥哥。”花童的聲音十分委屈，委屈的令人忍不住想抱住她安慰。
但是不可能，文墨說過了，一旦我距離她們太近，她們便會下意識的貪戀我身上活人的氣息，從而突然上我的身。
“沒關係，你還有哥哥是嗎？”我對她報以一個善意的微笑。
文墨的眼神裏有了些許的憐憫。
這些花童年紀太小，對於我來說除了上身之外沒有任何的殺傷力，因此也不用特別提防。
“嗯。”一提起她哥哥，花童很快漾出一個笑容，“我哥哥他對我很好，除了爹孃，他是對我最好的人了。”
聽到這裏，連文墨都忍不住動容了，“既然這樣，爲何你爹孃還要把你送出去當花童？”
花童剛剛浮現的笑容又消失了，低頭帶着哭腔回答“是諾兒不乖……諾兒亂跑，跟着一個叔叔上了車，然後醒來的時候，就在這裏了。”
是被拐賣的啊？
我嘆了一口氣，“諾兒不哭，等我和我師父出去了，我們想辦法帶你回家好不好？”
我依稀記得以前我還一直哭鬧着讓爹孃再生一個小妹妹給我來着……
“好……”
花童的頭才點了一半，忽然面色蒼白，表情猙獰扭曲起來！她捂着頭，渾身發抖的癱倒在地上，彷彿正在遭受什麼非人的虐待。
“諾兒！”
我一個心急，差點跳出禁錮，文墨緊忙拉住我，低聲道“不準離開這裏！”
說完，他靜靜的看着諾兒因爲莫名的痛苦在地上打滾，嘴裏不斷尖叫，那叫聲尖銳的幾乎要刺破我的耳膜！
“這是怎麼了？”我急的想過去幫忙，卻又不想讓花童平添罪孽。
文墨沉默了一會，纔開口，“這是閃回，生前遭受的事情會在死後不定時出現重複一遍……這個孩子，看樣子在當花童之前，還遭受了什麼虐待。”
果然，花童小小的身體上忽然出現了大大小小的傷痕，青色的，紫色的，還有勒痕和燙傷。
我痛苦的別過頭去，不敢再看。
“諾兒錯了，諾兒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不要再打諾兒了……”
花童痛苦的聲音傳入我的耳朵，那一瞬間，我幾乎能感受到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