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覺肯定是不會相信的，他翻了個身，那張臉暴露在月光下，看的人也更加觸目驚心。
“救救我……”他奄奄一息，眼神裏已經充滿了絕望和無助。
我心下一軟，且不論真假，就算他長着一雙陌生人的臉，該幫助我還是要幫助。
“要，怎麼幫你……？”
他顫顫巍巍的舉起一隻手，指着自己腳邊的地方，“這裏……你在這裏，打開那把鎖……”
鎖？
我小心翼翼的繞過去，捂着鼻子掀開發臭腐爛的被子，看見他的腳被什麼東西鎖在牀上。
那把鎖黑的發亮，看起來極其詭異。
“是這把鎖嗎？”我湊過去，鎖長得很奇特，是那種長生鎖的樣式，上面雕刻着不知名的花紋，看起來既像一條龍，又像一條蟲，蜿蜒曲折。
“對，沒錯。”他嘶啞着嗓子道“把它打開。”
打開，要怎麼打開？我伸手小心翼翼的捻起來看了看，也不知道這把鎖是用什麼東西做的，摸起來通體冰涼，涼到骨子裏。
“可我沒鑰匙啊。”這鎖眼很小，小的如果不仔細找的話根本就找不到。
“用血，血……”
他的意思是讓我把自己的指尖血滴進去，這樣就能打開鎖了。
我猶豫了半晌，搖搖頭，“不行……我怕疼。”
怕疼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世界上有什麼鎖是需要用到血的？想到這裏我就猶豫了。
半晌，牀上那個人幽幽嘆了一口氣，就好像以往我不聽話，文墨對我無可奈何那種語氣，“一日爲師終身爲父，秦弦，你果真不肯幫爲師嗎？”
他這麼一說，我下意識的慌了一下。
“沒有沒有，只是……你……”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說話。
“秦弦，爲師這段時間對你不好嗎？”
他忽然拔高了聲音，聲音裏帶着幾分指責，讓我抖了一下。
我立刻回答道“沒有，我沒有這個意思！”
“那還不趕快打開！”帶着命令的聲音炸在我的耳邊，我的手居然不由自主的放在了嘴邊，已經是要一口咬下去了。
“秦弦，不可以！”耳邊傳來龍魂焦急的聲音，“不能這麼做。”
“可是……”
“沒什麼可是，你看清楚，這個人是你的師父嗎？”
我放在脣邊的手指停住了。
“文墨會讓你用傷害自己的辦法來救他嗎？”
我的腦海裏浮現出和文墨相處的畫面，的確文墨雖然總是在關鍵時刻會遲到，但從來不會讓我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快點！”
牀上的“文墨”吼了一聲，我打了個哆嗦，扭頭去看他。
他雖然長着文墨的臉，可臉上的表情焦急又猙獰，彷彿如果我不照着他的話去做，他就會把我喫掉一樣！
“我……”我剛剛開口，大門突然被人踹開了，文墨帶着一臉陰鷙的笑站在門口。
“我就說少了什麼東西，原來躲在這裏。”他嘴角輕輕一勾，冷聲道“還知道柿子挑軟的捏是嗎？”
兩個文墨，一個正常，一個詭異，對視三秒之後，牀上那個人突然爆發出刺耳的尖叫聲，聲音尖銳幾乎要穿透我的耳膜！
文墨一把把我拉出去，然後衝我冷聲道“在外面等着。”
說着，關上了門。
我往後倒退了兩步，接着屋子裏傳來爆炸的聲音，還有尖叫聲，聽的我膽戰心驚。
“秦弦！”馬意突然跑了上來，見到我完好無損輕輕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你沒事。”
我緩了一會，拉着馬意差點哭出來“小意，剛剛，我剛剛看見了……”
“看見了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是吧？”馬意也是一臉驚魂未定的模樣，“我也看見了！在地下室！我看見我爺爺四肢被砍斷了在地上爬，嚇的我都快尿了！但我知道爺爺絕對不會發生任何意外的！幸好文墨先生趕到，這麼說，你看到的是誰？”
怎麼會看到文墨？
屋子裏的聲音還在繼續，馬意說那是在“收妖”，太平道供奉的邪神之一叫做鏡妖，這種妖精會幻化出人心底最想見的那個人，然後從心理讓對方徹底崩潰。
我聽的懵懵懂懂的，馬意拍拍我的肩膀，“不過現在不用怕了，文墨先生對付這種妖怪很有一套的，你要跟着文墨先生好好學。”
我點點頭。
半晌之後，房間裏的動靜消失了，文墨喘着粗氣走出來，我正要詢問情況的時候，他居然毫不客氣的給了我一巴掌！
“秦弦，我對你真是太失望了！”
我被打的心裏一委屈，怔了一下，擡頭去看文墨。
“你跟我相處這麼久，難道連我是什麼樣的人都不知道？別人只是幻化成我的模樣，就能把你騙住？！”
他疾言厲色，根本不給我解釋的機會。
馬意也被嚇到了，站在旁邊不敢說話，幾次想勸文墨，最後也只是張大了嘴巴欲言又止。
我眼眶一紅，鼻子一酸，正要開口的時候，文墨又道“要不是我及時趕來，你一旦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把血給了鏡妖，你知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什麼？秦弦你還要滴血？”馬意吃了一驚，連忙抓住我的手左看右看，“你瘋了嗎？你把血給了鏡妖，他就會上你的身，一輩子跟着你！最後他會幻化成你的樣子，替你活在這個世界上，到時候你就……就灰飛煙滅啦！”
我更委屈了，我這不是沒有把血給他嗎？
文墨冷靜了一會，揉着太陽穴道“秦弦，這個世界上的爾虞我詐很多，你又處在一個特殊的位置，如果你學不會自保，你對得起你爺爺和父母嗎？”
“我……”我艱難的說出了一個字之後，再也說不出來了。
馬意急忙打圓場，“文墨先生，你就別指責秦弦了，他也知道自己錯了。鏡妖幻化出來的是最親近的人，他看到的是你，這就證明這段時間他心裏還是很在乎你這個師父的。況且……秦弦現在沒有學會任何術法，對這種事情也是一知半解，這次只是個意外，下一次他就會提高警惕了。”
文墨盯着我半晌，臉色陰沉的點了點頭，“這一次，我且不再怪你了，但下一次，你自己看着辦！”
說完，他一撩袖子，轉身下樓。
我在原地站着，腦子裏還在“嗡嗡”作響，馬意扯了一下我的衣角。
“秦弦，你也別怪文墨先生，你看他平日裏都挺冷靜的，遇到你的事兒就方寸大亂——也許你剛剛沒發現，文墨先生受傷了。”
啊？
我急忙擡頭看向文墨消失的方向，他早就下樓了。
“剛剛他擡手的時候，我看見他腰腹側邊有血，肯定是剛剛打鬥之中受傷的。”馬意頓了頓，“一般對付這樣的精怪，我們通常都會和他們周旋一陣，消耗他們的妖力纔會動手，文墨先生也不是冒失的人，爲了你他可是速戰速決。”
這麼一聽，我心裏更加內疚了。
“好了，下去吧，我在地下室裏發現了狐狸的蹤跡，我猜想那個白七肯定被困在這裏了。”
馬意明明比我大不了多少，卻懂得比我還多，三言兩語就讓我心裏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消失了。
走下樓梯，大廳裏供奉的邪神全數被摧毀，空氣裏傳來難聞的氣味。
我跟着馬意來到了房間的西北角，這裏開了一道門，下面是陰暗幽深看不見盡頭的樓梯。
“就在這裏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