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的情況幾乎不能用狼狽來形容,簡直就是慘不忍睹。
不過月餘時間,他已經瘦的脫了相,顴骨凸出臉頰凹陷,眼下有着深深的青色。
看起來和骷髏人差不多了。
“爺爺……”我伏在他身前,還來不及說這段時間我對他的想念,手掌忽然摸到一陣黏膩。
我舉起手來一看,怔住了。
滿手的血。
“爺爺,你受傷了?!”我這才發現爺爺臉色蒼白的不正常,嘴脣發紫,胸口不斷起伏,很難過的樣子。
“我沒事,咳。”爺爺輕咳了一聲,喉頭動了一下,“文墨,你們怎麼到這裏來了?”
文墨上前,眉頭一蹙,“抱歉,這段時間事情太多了,沒有及時發現異常。”
爺爺擺擺手,“這事不怪你……怪我自己,在你們離開之後,秦三爺一直在後山附近行動,早些時候我還能去後山隔着洞口和衛國他們說說話,後來一週就不行了……秦三爺越來越頻繁地出現,我懷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爺爺,先別說了,我讓師父給你看看傷到哪兒了。”
我剛要起身,爺爺把我壓了下來,勉強擠出笑容“小弦,我沒事啊,這點傷也就是看着血多,實際上不怎麼礙事,你別急,也別怕。”
怎麼可能不礙事?那滿手的血絕對不是什麼小傷。
文墨給了我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秦弦,你去門口守着,我有話跟你爺爺說。”
“我不要!”我鼓起勇氣大聲喊道“我要留下來。”
“你……”
“算了文墨,”爺爺又捂着嘴輕咳了一聲,“這孩子……雖然不過一個月的時間,也成長了不少,就讓他留下來吧。”
爺爺都這麼說了,文墨也沒辦法,只能點點頭,“嗯,那麼秦衛國他們呢?”
我看見爺爺腮幫子高高鼓起,一副憤恨的樣子,“那個秦三爺!當年無親無故流落到我們村子的時候,是我給了他一口飯喫!他居然如此不安好心,知道衛國他們思念小弦,不知道從哪弄來了一個酷似小弦的孩子,日日放在洞口。衛國他們知道小弦不可能回來,可總是忍不住湊近去看,就在前天,二丫沒有忍住……跑了出去。”
爺爺頓了一下,從懷裏顫顫巍巍的拿出黑匣子,正是當初文墨交給爺爺煉丹的匣子,“衛國怕她出事,也追了出去,恰好我悄悄來後山看看他們,就看見他們……好不容易啊,有了一點人形,這一下全部前功盡棄。”
“三魂七魄都在裏面了?”文墨看着匣子。
爺爺點點頭,“是啊,當初離開之前,你給我留的後手,我本以爲這輩子都用不到,誰知道……”他擦拭了一下眼角,看的我更是心疼。
“收進來的時候,可又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文墨接過匣子,問了一句。
爺爺搖搖頭,“當時看着還是好好地……”
文墨打開匣子,一股子繚繞的黑氣冒了出來,他皺皺眉頭,另外一隻手拿出扇子對着匣子猛地扇了一下,接着關上了。
“這秦三爺,用心真是險惡!”文墨惡狠狠地啐了一口,“用的還不是普通的傀儡術,是式神傀儡,讓式神模仿秦衛國他們的氣息,做出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將所有罪孽全部算在他們頭上!”
“那怎麼辦?!”爺爺急了,驀地站起身,沒想到身子一晃,差點沒栽下去。
“回來的路上,是不是碰到了秦三爺的手下?”文墨瞟了一眼爺爺,伸手往爺爺的腰腹摸了過去。
爺爺“唔”地一聲倒在石凳上,虛弱的點點頭,“嗯,那些玩意兒……我也叫不上名字。”
“你這傷,有點棘手。”
“師父,求求你,救救我爺爺!”眼見着爺爺兩隻眼睛一翻一翻的,顯然有些支撐不住了,我哀求道“師父,你不是說要我的功德嗎?我全部給爺爺行不行?”
“讓我試試。”
半晌之後,文墨搖搖頭。
“請不下來。”
“爲什麼?”我記得文墨請神仙百請百靈的,這會怎麼又請不下來了?
焦急讓我的語氣逐漸變得生硬,“師父,難道是你想見死不救?”
文墨表情一凜,爺爺已經開口訓斥我了,“小弦,不準這麼和師父說話!”
“可是爺爺……”
“文墨,我懂,這是我的命數。”爺爺仰天長嘆,“是我老秦家的命數,我不怪你,也不怪那位神仙。”
爺爺的聲音越來越小,我也越來越焦急,忍不住就掀開了爺爺的背心。
在看到那道深可見骨,流着膿血散發着惡臭的傷口的時候,我怔住了。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造成的傷口?
文墨上前一步,蹲下身子凝神看過去,只見他的眉頭皺的越來越緊,喃喃道“居然是虺(hui)?”
“虺是什麼?”
“一種毒蛇,有九個腦袋,還會噴火。被它咬上一口,傷口會疼七天七夜,然後全身潰爛而死。”文墨用扇子敲了一下自己的頭,“怪不得仙家不願意下來,這玩意兒絕跡已久,除非是太平道……”
話音剛落,文墨眼睛一瞪,“麻煩了!”
遠處突然一聲雷響,天空忽然下起瓢潑大雨,隨之而來是狂風呼嘯,差點把我吹的滾在地上。
“進屋!”文墨低喝一聲,將匣子塞進我懷裏,我急忙扶着爺爺進了茅草屋。
一進茅草屋,周圍的聲音慢慢減小了,我扶着爺爺上了牀,手忙腳亂的把他的衣服撩起來,露出恐怖的傷口。
“爺爺你撐着一點!”
我看看茅草屋,除了一張牀,一張木桌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東西,心下一急,就要出去。
爺爺拉住我搖搖頭,“小弦,別出去。”
“可是我也不能什麼都做啊!”
我急的團團轉,忽然想起剛剛文墨請神的動作。
如果我也能請神的話……
我讓爺爺躺好,學着文墨的動作站在房屋最中間,嘴裏開始亂七八糟的說着一些自己也不懂的話。
“秦弦,閉嘴!”龍魂的聲音又出現在我腦海裏,“你瘋了嗎?你不是出馬弟馬,你知道你請神會請來什麼嗎?”
“管不了那麼多了!”我把龍魂的聲音屏蔽,凝神看着茅草屋的屋頂。
只要心誠,就會靈!
如果文墨說我與仙家有緣的話,我肯定能請來一個,隨便是誰就好,只要能救爺爺!
“小弦!”
爺爺聲嘶力竭的聲音炸在我耳邊,我放下手,還沒來得及開口,一道雷劈了下來。
我全身一個激靈,疼痛從天靈蓋傳遍全身,接着雙眼一黑,昏了過去。
這裏好黑……
黑暗包裹着我,隨之而來的是令人絕望的感覺。
“爺爺,師父,龍魂!”
我向前跑了一步,除了黑還是黑。
心裏越來越慌,我咬了一下舌頭,企圖疼痛能讓我清醒一點。
“有趣。”
不知道哪裏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我回頭看過去,什麼都看不見。
“十分有趣。”
“誰?”
“將我請出來,卻不知道我是誰?”
我感覺到一雙冰冷的手在我身上游走,“非常好,非常好。”
我汗毛倒豎,接着眼前出現一張張鬼臉,和走馬燈似的,一閃而過。
“亦正亦邪是嗎?根骨未定,也沒有香根……很好,很有趣。”
那個沙啞的聲音一直在我耳邊叨叨,我頭皮發麻,一動都不敢動。
“心裏的慾望也很強烈,非常強烈……是很好的飼料。”
他低聲笑了出來,“孩子,告訴我,你的心願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