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人族相同的是,陰陽輪轉在神靈眼裏也是萬物基調。而人族言的婚配,實際上是基於有限的生命之上的。
對於生命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纖阿來說,一切的誓言都沒有意義。可是如果提起門當戶對,她還是能體會到幾分滋味的。
在纖阿心裏,倘若她的姐姐真的如人族撰寫的神話一般是男性,那她們兩個就是真——天“生”一對。不過可惜的是,雖然有太陰太陽之說,可都是姑娘家。
作爲先天神靈,纖阿對於元君指定下來的法則瞭解的不甚通透,卻也知曉內在的陰陽大於外在的陰陽,這樣一來的話……若是姐姐與她結合,只會削弱她們雙方在各自領域的威能。
纖阿小時候一度以爲這是元君爲了限制她們姐妹兩個的權柄,以更好的掌管這片星空。
可隨着年齡的不斷增長,纖阿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麼幼稚……自己那時候的念頭只是孩童幼年時候對於母親的肆意叛逆……事實上,她們兩個之所以都是姑娘家,只不過是星空照着姑娘的模樣所做的,沒有任何的深意。
纖阿明白過來的時候,她和姐姐都是姑娘家這件事也就變得不重要了。
……
外面的雪更大了,密集的雪沙沙的落下,化成雪水浸溼了街道,姑娘們撐起了傘,穿着坎肩穿梭在春風城裏,這是一幅絕美的畫卷。
纖阿匪夷所思的看向紅吟,捲翹的眼睫微微顫着:“妹妹在說什麼呢,她可是我的親姐姐。”
“我說了,是姐妹不是更好?”紅吟說着,修長手指掠過桌面上那精緻的點心盒子,指甲落在上頭,輕輕撥弄出了清脆的聲響,她在纖阿驚愕的視線中說道:“自家姐妹從小一起長大,知根知底,不用害怕似是那些五陵子一樣被欺負。在春風裏,也不需要姑娘家似是男人一樣做什麼粗活,就好像連韻和柳依依……”
連韻和柳依依不知道讓多少姑娘羨慕呢。
纖阿聽着紅吟有些勾人的聲線,忽然就明白過來,眼前這個姑娘是想要讓她嫁給一個姑娘家。
嫁給自己的姐姐嗎?
纖阿擡頭看了一眼大雪之後滾燙炙熱的耀眼,便覺得心肝微微一顫。
這種不符合規矩的事兒,她如果敢提,怕不是先要被教訓了。
“不可能的,妹妹不要想了。”纖阿無奈的說道,她還是第一次遇到做紅娘做到自己姐妹頭上的。
是紅吟,還是紅娘?
眼前的妹妹真的知道她在做什麼嗎?
紅吟聽着纖阿的話,眉心緊蹙,旋即深深地嘆了口氣:“我也知道,對於外來的姑娘,這種念頭是有些駭人了,不過……難道姐姐你就沒有想過嫁人的念頭?”
“……”纖阿眨眨眼,不禁想起了海棠。
事實上,在海棠奪取了她太陰元君的權柄後,她生平裏第一次完全脫離了規矩的掌控,作爲一個普通的姑娘存在於世界上。
若是有嫁人的可能,那時候是最有可能的。
纖阿神色發怔,直到紅吟握住了她的手,姑娘家體寒所帶來的涼意將她喚回了神。
“我說阿纖姐姐,你該不會接受不了……姑娘家的對食吧。”紅吟眯着眼睛盯着纖阿。
“我是不在意。”纖阿被紅吟攥着手心,只能無奈的說道:“陰陽調和也好,太陰也罷……我都不在意、沒有想過。”
“不在意?怎麼能不在意呢。”紅吟執意的說道:“在春風城裏,姑娘家和姑娘家一起,就是要比和男人在一起要好。”
紅吟很少將自己的意志強加在其他人身上,但是唯獨這一件事情,她不可能讓步。
“我都說了……我不在意了,男女都是可以的。”纖阿不知道爲什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紅吟搖頭說道:“我瞧姐姐不在意是沒有遇到良人,不過能夠接受姑娘家的對食其實已經很厲害了,但我還是要說,姐姐可以將眼光放到自己之外的人身上。”
“我之外?”纖阿第一時間想起了某個滾燙的橙衣姑娘,她咬脣後搖頭:“她更不可能的。”
這種事,除了元君有硬性要求,誰提誰死。
她的姐姐對於人間的修士可沒有一點好感,畢竟差點就被靜月居士舉着飛昇了。
“我說的是七姑娘。”紅吟說道。
“……”纖阿眨眼的速度忽然就變快了許多,她發現和元君身邊的人說話需要一顆臨危不亂的心靈。
“妹妹真的很會挑人。”纖阿認真的說道。
“大家都喜歡七姑娘,更容易引起姐姐的共情。”紅吟說着,眼睛眯起了一些,她發現她提起杜七的時候,纖阿很明顯的緊張了起來,便覺得改造眼前這個姐姐應該不是特別困難的事兒。
“七姑娘……大家是很喜歡。”纖阿說着,蹙眉道:“妹妹你笑什麼。”
“沒什麼。”紅吟咳了一聲。
紅吟的心思細膩,一般的姑娘家是不可能接受對食的,纖阿卻能將其和普通婚嫁放在一起考慮,這就說明……纖阿本身就是偏向姑娘家的。
紅吟也就是發現了這一點才嘗試誘導纖阿,若是纖阿真的像是一般的姑娘家一樣,她一個字都不會多說。
紅吟拋了一個眼神給纖阿:“姐姐認爲自己不在意,可倘若七姑娘嫁了人,那另一半是男人還是女人,姐姐還能不在意嗎?”
風雪吹過,窗簾在半空中微微搖晃着。
纖阿心下一慌,忍不去去想紅吟說過的話。
屋子裏又靜了下來。
“阿纖姐姐?”紅吟疑惑的看着呆住的纖阿。
“……”纖阿深吸一口氣,有些後怕的說道:“妹妹怎麼淨說這些不能去想的事情。”
“只是說說,又不是真的讓杜七那妮子嫁人。”紅吟擺擺手。
“有些事情是想也不能想的。”纖阿薄脣緊抿,她眼神飄忽的說道:“這件事在姑娘身上不成立,對天起誓的禮節只對有限的壽命纔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