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吟卻沒有安靜,她輕聲說道:“我聽聞,女人修仙是要斬赤龍的,難道說書的先生是在騙我?也是……姐姐都有了孩子的,想來也斬不了赤龍。”
“……我現在想把你斬了。”呂少君認真的說道。
“姐姐可嚇不到我。”紅吟擡起自己的好腿輕輕踢了一下懸掛在桌面下方的九華劍,說道:“劍斬我也不疼。”
“黃鳥,紅吟。”呂少君伸出兩根手指,說道:“一黃一紅,紅蓋於黃……我覺得可以拿你來練印法,這樣……以後黃鳥印可以改名叫紅吟印了,你覺得怎麼樣?”
“姐姐別說這麼可怕的事兒。”紅吟嚥了一口口水:“再說了,說什麼紅吟印,好像我給誰留下了胭脂脣印似得,讓十娘聽見了,我的臉還要不要了?”
“重點在這兒?”呂少君看着她。
“我也是很怕死的。”紅吟搓了搓手,旋即收起玩笑的態度,神色認真了許多:“我方纔就與姐姐說了,人不是那麼容易弄髒的,即便是染了些許污漬,洗乾淨就是了……看來姐姐並沒有聽得進去。”
“這也是杜七與你說的?”呂少君問。
“嗯。”紅吟點點頭:“水可以潔面、清身、洗衣裳……所以,沒有什麼東西是水洗不乾淨的。”
杜七說這世界上沒有水洗不乾淨的東西。
所以,世界上真的沒有水洗不乾淨的東西。
呂少君聽着紅吟複述的天真言語,眸子顫動,片刻後冷靜下來。
“水是什麼?”
她問。
“我的水是十娘,姐姐的……只有姐姐自己知道了。”紅吟說道。
“……我明白了。”呂少君心想她的水不知道是女兒,是桐君、是丈夫……亦或是雲淺。
她回過神來,驚詫的看着紅吟。
呂少君從未想過,自己能夠在一個紅倌人身上聽到這般有道理的話。
紅吟的話就好像她第一次聽見桐君琴曲時那般醍醐,胸口憋着的一口鬱氣消散了許多。
說起來,似她的這樣的人,也可以爲了保護春風城的姑娘們而受傷。
往大了說,她也是保護了整個南荒的人的。
雖然,她只是撐起了結界,事情都是青龍解決的。
但是她想起了這種事,便覺得功德是可以抹去大因果的。
紅鸞街外有簌簌的大樹。
呂少君瞧着樹蔭,心道自己只要長得很高,能夠提供樹蔭就行,至於說她是好的樹還是壞的樹……她自己說是滅有任何意義的。
“姐姐想明白了?”紅吟動了動眉梢。
“哪有這麼簡單。”呂少君嘴角泛起了一個淺笑,她伸了一個懶腰,輕聲道:“等我想明白了,能夠將我洗乾淨的水是什麼,再來與你泡澡……在那之前,我有云淺和桐君就夠了。”
“我瞧姐姐只是嫌棄我是樂伶。”紅吟啐了一聲,笑着說道:“人生亦何須,有酒與桐君,看來……雲姐姐在少君姐這兒是一壺酒。”
“她是一壺不好喝的酒,但是我還算喜歡。”呂少君點點頭,旋即她奇怪的說道:“紅吟,春風城的姑娘都是你這樣的嗎?”
“都是我這樣的那還得了。”紅吟連連擺手:“比我強的一抓一大把呢。”
“我不信。”呂少君搖搖頭,她心想她有些理解禪子爲什麼要呆在春風城,還說什麼翠兒是她的有緣人了。
翠兒她知曉,曾經店裏的舞女,現在杜十孃的侍女。
紅吟不是舞女,是樂伶。
呂少君心想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了,與紅吟說了這麼多有的沒的……
這可不像她。
以往,她有什麼話不會與任何人講的。
連魚行舟和祝桐君她都沒有說過的。
這樣的她,卻將自己軟弱的一面擺在了紅吟的面前,是因爲……紅吟不知道她的具體身份,所以才放鬆了警惕。
還是說,自己一直以來都是軟弱的女人,被紅吟用言語壓制了多次後,天生就矮了她一頭?
“有興趣做我的有緣人嗎?”呂少君看着窗外的雪花。。
“?”紅吟眉頭一挑:“姐姐變成十孃的樣子再來與我說這種話。”
“行吧,我還看不上你呢。”呂少君收回視線,撩起耳邊的側發,想了想後說道:“我和桐君認識了多年,但是……你可不要將桐君與我一起比,她是真正意義上受人敬仰的正道仙子。”
“平娘?”紅吟歪着頭,隨後無奈的說道:“就平娘那個樣子,我實在很難將她和仙子二字聯繫起來。”
“我若是將這話與桐君說,你會怎麼樣?”呂少君好奇的問。
“姐姐,我錯了,我不該拿姐姐的癸水開玩笑。”紅吟立刻說道。
呂少君噗嗤笑了出來,聲音清亮而明快。
“你這丫頭……真是我的開心果。”
“行吧,姐姐一會兒因果,一會兒開心果的……也不知道腦袋裏裝的都是什麼。”紅吟眉梢一動:“姐姐可別喜歡上我了,我知道……自己還是有幾分魅力的。”
“滾。”呂少君手指戳了紅吟一下。
她心道紅吟的確有幾分魅力。
她的年齡,做紅吟的祖奶奶都足夠了,卻能夠與她像是姐妹一般的聊天……也是很奇怪的事情。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紅吟眨眨眼:“十娘在入店之後,花了一年的積蓄請平娘幫着張羅了三張琴。”
“有這種事?”呂少君來了興趣。
“嗯,三張琴都是以桐木爲面,梓木爲底,青木做琴軫,上漆,用輕金做徵的……即便是磨損最嚴重的歸桑琴,音質也遠遠的超過琴房壓臺的琴。”紅吟說道:“以前我不明白,現在……這三張琴不會是平娘找仙門做的吧。”
若是這樣,十娘用了這麼多年的仙家物件,就更沒有抵制仙門的理由了。
“三張琴?”呂少君笑了笑,眨眼後說道:“你知道,外人都怎麼喚傳聞中的祝桐君嗎?”
“古今皆平?”紅吟搓了搓手:“平娘是挺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