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竟也不知究竟是杜七的聲音,還是風的聲音。
這一幕對於杜十娘和翠兒來說可是少見的風景,兩人不約而同的放下筷子,直勾勾盯着杜七。
“嗚”
杜七面上一燙,便埋頭進十孃的腿上,趴在那裏臉朝下,不肯起來。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她不覺得喫不飽有什麼好羞恥的,直到後面十娘每天都要說她,師先生也說她喫的多,七姨也不讓她喫飯,甚至她每天固定點三個肉包不是因爲喫不下,而是做生意的柳姐姐不賣給她,說是不能撐着姑娘,因爲她們家的包子很大
不知不覺的,杜七便覺得喫的多是一件很讓人羞恥的事情。
杜十娘看着羞紅了臉的姑娘,心道自己也不能太過分,便順勢摸了摸杜七的脖頸,穿過那一縷墨發,說道“好了,起來些,還在喫飯呢,像什麼樣子。”
杜七很聽杜十孃的話,十娘說了,她就坐正身體,只是那眼睛中依然有委屈。
杜七心想我都當着翠兒姐的面說了,總該給我喫飯了吧,然後她又興奮起來,十娘做的飯她怎麼都喫不膩,如果真的能再來一碗,那麼也是值得的。
想到這,杜七身子變前後搖擺起來,眸子中除了委屈,更多的是期待。
杜十娘忽的說道“你把那碗拿起來。”
杜七舉起碗。
翠兒心道七姑娘喫的倒是乾淨,連一丁點湯都沒有剩下。
杜十娘無奈說道“自己看看,這碗比你的臉都都大,我給你盛的本來就是最多的,就算是一個男人也該有八分飽了。”
“可是”
杜十娘打斷了杜七,說道“照你這樣喫下去,一天得五錢銀子,我可養不起你。”
“”杜七不敢說話了。
翠兒心疼的看着杜七,說道“姑娘你別嚇她,兩碗麪,哪裏要的了五錢銀子。”
“我就是那麼一說。”杜十娘無奈搖搖頭,對着翠兒說道“這妮子喫的是有些多了,你沒有發現她比最開始要圓潤不少”
不僅如此,接下來她還要控制杜七,不能老是讓她喫甜食,杜十娘對於身材可是十分看重的。
“七姑娘好像是比之前肉了一些。”翠兒擦了擦眼睛,仔細看着杜七,杜十娘不提她還沒有發現,七姑娘的臉的確圓了些,雖然依舊好看,但是總歸是有了變化。
“是吧。”杜十娘看着杜七,說道“不能再吃了,再說鍋裏已經沒有面了。”
杜七聞言面上依舊是不甘心,她很聽十孃的話這一點不假,可是牽扯到喫的就不一樣了,主要也是杜十娘沒有很認真的命令她,一直都是商量的口氣,杜七心裏便抱着一絲僥倖。
顯然,這時候的杜七對“長胖”還沒有什麼概念,她只想喫好喫的,她說道“十娘騙人,鍋裏明明還有。”
“你怎麼知道。”杜十娘有些驚訝,這丫頭又沒有進過廚房。
“聞出來的。”杜七理所當然的說道。
“小狗鼻子。”
“有還不給我喫,十娘你明明說了我說出口就給我喫的。”杜七很不高興。
杜十娘疑惑的看着她“我只是說聽不清,又沒有說要給你。”
杜七被講的一愣一愣的,她哪裏繞的過杜十娘,喃喃說道“可是”
杜七回答道“十娘。”
杜十娘理所當然的說道“那不就得了,我不講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不是總這麼說。”
杜七“”
姑娘又想起了什麼,準備做最後的反抗,她說道“十娘你和翠兒姐又喫不下,不能浪費”
“誰說喫不完”
杜七話還沒有說完,杜十娘便打斷了杜七,她對着翠兒揮手示意。
翠兒明白杜十孃的意思,她在杜七不解的視線中,推開窗戶,大聲喊道“石姐姐,姑娘做了些面,要不要嚐嚐。”
一段沉默之後,屋外傳來了敲門聲。
“去開門。”杜十娘對着杜七說道。
杜七走過去打開門,門外,不出意外的就是石閒,這姑娘一繡花紅裙,瓊鼻紅紅的,看得出來外面天氣真的很冷。
石閒走進屋,彆扭的說道“我只是正好路過。”
石閒說完話,其他人沒有怎麼異常,倒是杜七一直盯着她看,這讓石閒有些不自在。
“杜七,我臉上有花嗎”
“沒有。”杜七失望的說道“天氣冷,四閒姐你進來喫碗麪吧。”
說完,杜七便去一旁的長椅上坐着了。
她喫完了飯,自然就不用再上餐桌。
杜七坐在那裏,一手摸着自己的小腹,滿臉的失落
這一幕很有趣,因爲居然有人不給杜七姑娘喫飽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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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妮子怎麼了”石閒坐下,奇怪的問,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杜七那副樣子。
“沒什麼。”杜十娘說道“先喫飯,面要冷了。”
“好。”石閒點點頭,拿起筷子。
她也真是好久沒有喫過十孃親自做的飯了,自從二人開始接活,就一直遠離庖廚,天知道她剛剛聽到翠兒說話的時候有多麼興奮。
望海店的姑娘私下裏用餐遵循食不言的規矩,所以這一桌子上就真的沒有人說話,只有極其細微的吃麪的聲音,聽的一旁的杜七心癢癢,便起身上了二樓。
她也學會了眼不見爲淨。
飯桌上很安靜。
石閒心想十娘做的飯還是那麼溫暖。
她對於杜十娘和翠兒知道她在一點都不意外。
杜十娘不在意李公子的事情,更在意師先生。
石閒不在意李公子,不在意師先生,她只在乎十娘,所以今早從常管事那裏知道十娘傷了臉,她就一直在十樓旁邊徘徊。
這一點,無論是翠兒還是杜十娘都想的清楚。
而見了十娘,石閒終於將心放在了肚子裏,雖然十娘右眼塌了些,臉上也裹着藥布,不過看的出來,十孃的精神很不錯,而且不只是精神,似乎身體也不錯,如果不是十娘眼睛明顯不對,又上了藥,她甚至以爲十娘沒有受傷,怪不得常管事早上還專門跑了一趟昨天的醫館確認了十孃的事情。
石閒心道十娘一切安好也就夠了。
屋內火爐烘烤,溫暖的像是六年前的那張堪堪纔可以擠下她們兩人的木牀。
石閒低頭看了一眼腰間掛着的錢袋,一想到裏面有五萬量銀票,便覺得心中忐忑。
好在十孃的面足夠好喫。
她逐漸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