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城的姑娘們十分喜歡那雪白之物,這幾日初雪明顯可以感覺到滿城洋溢的興致,就連祝平娘那慵懶的性子,也隨着樓裏的孩子一起趁夜玩鬧。
月光下。
高層微風,黑衣女人於窗前喝着小酒,視線掃過城內的燈火通明,回頭看着那正對着七絃琴的少女,問道:“安寧,你不喜歡雪嗎”
安寧說道:“雪不算討厭,姐姐怎麼這麼問。”
常管事晃了晃手裏酒盅,說道:“沒什麼,只是我見這雪已經積起了安寧,你整天呆在樓裏不會想出去走走”
樓下,那些和安寧差不多大的丫頭們鬧得正歡,她便想着安寧一個人會不會寂寞。
“出去走走”安寧擡起頭,她想到了之前出去時候遇到那個道宮的女人,便是搖頭。
“在屋裏呆着練琴挺好的。”安寧認真說道。
常管事無奈,問道:“十娘給你的書記住多少了”
“全記住了。”安寧說道。
常管事也不意外,又問道:“律曲呢”
安寧勾起琴絃,小聲說道:“還是找不準五律音。”
常管事翹起嘴角,沒有說話,仰頭將酒水一飲而盡。
她不討厭安寧這般傻兮兮的樣子,到不說她有時候覺得這丫頭太過成熟了,偶爾苦惱一些倒是更孩子氣。
黑衣女人走過去,抄起安寧腿彎,託着她的腰將她整個抱起來。
青絲如瀑垂下。
“常姐姐”安寧疑惑的看着她。
“時候不早,該洗洗睡了。”常管事說着,便帶着安寧去了浴室。
安寧點頭,將手中書冊丟到牀上,攬住女人的玉頸以防自己掉下來。
她已經習慣被人這麼養着。
步入玄關,常管事將安寧放下來,嗔道:“平日裏教你多喫一些,女孩子太瘦也不好看的。”
安寧說道:“已經吃了不少了。”
至於說長不胖的問題,她再怎麼說也是佛印加身的姑娘,雖然也有在喫東西,可又怎麼會真的被五穀雜糧影響身材。
“我也就是說說。”常管事望着眼前的少女,心道即便和安寧相處了這麼久,仍然會被她的樣貌氣質所驚豔。
鏡中,十五少女亭亭玉立,身材多一分則肥,少一分則瘦,一對剪水秋瞳泛着微光。
安寧當真是乾淨的不可思議,又十分的安靜,不比她見過的七姑娘要差多少。
燈光之下,常管事抱着安寧,在她臉頰輕輕一吻,隨後開始換衣裳,常管事脫下外衣,安寧接過她的衣裙順手掛在衣架之上,又解開連衣裙的繫帶。
安寧已經習慣了與常管事的親密,因爲她平日裏見翠兒和明燈都是這般,便以爲在春風城這是很正常的表達親密的方式。
等浴室水熱的差不多了,安寧正要換衣裳,卻忽的蹙起柳眉,旋即輕輕墊腳。
“叮叮叮”
清脆響聲,天上下了一陣金色花瓣雨。
三寸玉足下起了一朵金蓮,微光以落腳之處擴散爲道道漣漪,周身有佛音吟唱,金光所到之處,時間仿若完全靜止,那黑衣女人保持着換衣裳的姿勢一動不動。
安寧披上衣裳,走出玄關,看着七絃琴前面站着老和尚。
“你怎麼來了”安寧問。
往生和尚宣了一聲佛號,他沒有睜開眼睛,便見不到禪子失禮模樣。
可結界中那不再莊重的少女佛音止不住的往他耳中鑽,見慣了禪子的莊嚴寶象,這般光景甚至動搖了他的佛心。
安寧心想大和尚雖然是蓮宗的人,可對自己真是極好的,上一次與他說自己要進青樓他便已經犯了嗔戒,安寧不希望看到自己這個名義上的師傅再因爲她而毀了修行。
“大和尚,你走吧,東玄不來人就別來見我了。”安寧柔聲說道。
“”往生和尚聞言,忽的安定下來,仿若安寧說的真是安寧之音。
他遞過去一個玉簡。
安寧接過玉簡,打開之後一怔。
“悟道竹的氣息大和尚,東玄來人了”安寧問。
往生和尚搖頭。
安寧更驚訝了:“那可是悟道竹,又不是在東玄,你一個人喫得下”
絕雲宗和八方客棧的人又不是廢物。
往生和尚指着淮沁的方向,安寧眯起眼睛,便在遠方見到了一縷佛光。
寶物還未出世,所以尚可遮掩。
“你要我出手”安寧明白了,東玄和尚還沒趕到這南荒,提前走了消息會很麻煩,若是她能出手幫着掩蓋氣息,至少能等到人來了,雖說不一定喫得下,可總歸能分一杯羹。
“大和尚,若是悟道竹,它出世會伴隨劫雷,並非人力可掩蓋。”安寧提醒道,她不覺得佛門有能耐在南荒喫下悟道竹,即便有自己的佛印幫助。
仙品悟道竹那可是真正意義上的至寶,世上最後半根仙品悟道竹便存放在道宮,傳言道天君便是憑着仙品悟道竹突破至入道境,所以哪怕是凡品,其珍貴之處也是世人皆知。
安寧得知了悟道竹的消息卻不驚訝純粹是因爲她不在意。
她現在只在意那個鬱鬱蔥蔥,如青竹般名叫翠兒的姑娘。
往生和尚忽的開口了。
“”
“”
不久之後,滿屋佛光隨清風融入雪中。
常管事圍上浴巾,與安寧一同進入浴室。
霧氣氤氳。
“安寧你怎麼了心不在焉的,還想着七絃琴呢。”常管事問。
安寧點點頭,霧氣之下,隱隱可見一對金瞳。
那是過度運功所留下的。
她還是答應了往生和尚的請求,用佛印暫時鎮住淮沁中心之處。
她想起了自己被趕出淨土蓮宗那天的情境,埋頭入浴池,有氣泡咕嘟咕嘟上升。
半晌後,安寧鑽出水面,面上掛着誘人的水珠。
她有時候真的不明白,那些和尚明明殺了她的心都有,現在又能傾盡整個佛門之力來爲她求那不知是不是仙品的寶物來恢復修爲。
不是因爲她是安寧姑娘,而是因爲她是安生和尚。
“佛印就那麼重要”
安寧心想經文菩提中所言最重要的便是放下二字。
大和尚們一個個整日做苦禪、喫齋唸佛,可本質上與她這個叛逆之人沒有什麼分別,修煉遠遠還不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