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七一直悶不吭聲的,雖然看起來沒有什麼存在感,可無論是溫梨還是杜十娘還是石閒都時刻注意着她的動作,現在杜七忽然的開口,姑娘們紛紛瞧着她。

    杜七方纔說什麼

    飛昇成仙,可能長生

    “仙人自然是長生的。”石閒說道。

    杜十娘不置可否,心道這丫頭又是這樣,提起關於長生的話題就來了興趣,她纔多大一點就這麼多不着邊際的想法。

    “七姑娘的話真有意思,仙人幾千年纔出一個,似那青蓮遮天,壽元也就失去了意義。”溫梨笑着,也不覺得奇怪,畢竟小姑娘總歸是喜歡這些玄之又玄的神話傳說,她感知到了杜十孃的些許小情緒,無奈杵了她一下,說道:“咱們也是她這個年紀過來的”

    杜十娘回了神,點點頭。

    小姑娘,對切實存在過的仙人有興趣、憧憬也正常。

    “果然,飛昇超脫,便是能長生了。”杜七垂下眼簾,撫摸明燈的側臉,看着小丫頭似一隻小貓兒蹭着自己的手,眯着的眼睛泛着幽火。

    可她說的長生不是這麼個意思。

    超脫上界後就成了故人。

    在她這裏,死了的是故人,飛昇的也是故人,中間可以畫上等號。

    這種話說出口,以十孃的情緒,定要說自己口無遮攔,不懂規矩,杜七輕輕嘆氣,朝着杜十孃的方向看了一眼,心想她沒有入過世,可如果有可能,飛昇入土都不好,也好她不想身邊的姑娘和以前那樣成爲故人。

    她沒有入世似這般深切過。

    興許在這世界的某一個角落裏,有她也不知道的長生法。

    杜七的忽然沉寂幾個女人都看在眼裏,一時間不清楚這丫頭的情緒是怎麼了。

    “我一直很在意長生這個詞。”石閒忽然開口,她雙手摞在一起,撐在石桌上說道:“東方有紅牆綠瓦,白馬青衫,青燈古剎西方有駝鈴聲聲,胡琴琵琶。溫姨,百年前這片土地上的東西,是咱們永遠無法觸及的舊事,只能從書上了解一二,甚至不需要百年,七姨的舊事她不說,我們便不知曉。”

    杜十娘也是這麼想的,就好像此時,她知曉七姨又過在意的人,卻不清楚具體的細節。

    雖然石閒的語氣很可惜,可這也是世界上最常見的事兒。

    不說她們和七姨了,即使是真正的兒女與父母朝夕相處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聞起來,又有幾個人知道父親母親的過去有幾個人知曉他們年輕時候發生了哪些故事

    這種事兒,總歸是隨着風一起消散的乾淨。

    “在春風城打聽長輩的過去可是大忌諱。”溫梨嗔了一句這兩個滿腦子雜亂思緒的女人:“杜七不是在隨着師先生修煉修煉,往大了說,也算是踏上了仙路了。”

    “算是吧。”杜十娘打起精神,心想自家這個姑娘其實真的很有仙氣,裏子面子都是如此她長得就很好看。

    “單單說樣貌,杜七這丫頭還真的和一般人不一樣。”石閒點頭。

    溫梨知道杜七是很好看的姑娘,可到了她這個年紀,相比於年齡,更看重姑娘未來的發展,所以跟着先生修煉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兒。

    溫梨一直喚七姨一聲“師姐姐”,所以她是爲數不多的、知道師先生和七姨真實關係的姑娘之一。

    每每想起這件事,溫梨腦中都只有造化弄人幾個字。

    師姐姐這一輩子都苦過來了,到現在來了一個不知道是早還是晚的人。

    在溫梨心裏,七姨和柳青蘿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一個是她從小時候就憧憬至極、一直壓在心頭的師姐姐,一個是照顧、幫着她走到今天的青姐。

    於情而言,溫梨對於師承有萬般不滿,也不覺得七姨有必要了解師承的過去,至於原諒他溫梨有一萬個不願意。

    可這畢竟是姐姐的家事,雖然她和姐姐早就是家人,關係比起半路走出來的師承親密千倍萬倍有些事情還是不好插手。

    於理而言,師先生是從山之人,是一飲五百年,一醉三千秋的長壽之人這事兒對七姨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因爲師承的出現,七姨本來病入膏肓的身子逐漸好轉,便用不到在她這兒定做的棺材了這當真是一件大好事。

    哪怕師承只是個陌生人,他救了七姨的命這件事,溫梨就說不出一個差字來。

    可偏偏是父女。

    “也不知道這老天爺是怎麼長的眼睛。”溫梨搖頭嘟囔着,旋即提起精神,笑着對石閒和杜十娘說道:“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你們兩個也別瞎想了,時辰差不多了,一起進去瞧瞧吧。”

    “能進去了”石閒嗔了一個懶腰,站起來:“再坐一會兒,我可就沒耐心了。”

    “你得和十娘學學。”溫梨說道。

    “姨,我也夠嗆。”杜十娘一本正經的說道。

    “呸,還是那句話,入喪儀鋪子,急是最大的忌諱。”溫梨啐了兩人一口,走到杜七身邊,說道:“七姑娘,過門檻時小心些。”

    杜七伸手入席帽,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睛,跟隨溫梨一同進入這名爲“長生閣”的喪儀鋪子。

    進屋之前,杜七回頭看了一眼,她的眼睛長的和普通人一樣,不過看的比普通人遠一些。

    橋邊的翠玉街上罷了,也和自己沒有什麼干係。

    杜七進了院子。

    橋頭另一側,白景天下了馬車,穿過翠玉街,來到奔流之水前,他在橋邊坐下,隔着老遠看着杜七等一衆姑娘進入院子消失不見。

    秦淮已經走了,去安排今日的晚宴了,他一路跟着杜十娘幾人,反正閒着也是閒着。

    雖然杜七包裹的嚴實,可他還是覺得今日的先生和以往時候的不一樣,就好像方纔她明明只是坐在石桌上摸着明燈的腦袋,可是給白景天的感覺卻那麼成熟溫柔。

    這讓他移不開視線。

    可惜了,方纔在花店前,石閒扯下杜七面紗的時候,他沒敢太過接近,從背後見不到先生的臉

    白景天撿起一顆石頭,找了一個角度、用上巧勁將其扔入河中,石頭在水面上漂了幾次後沉底,白景天託着下巴望着緊閉的大門。

    紙紮鋪子。

    這可是個不吉利的地兒巧的是,他也曾經是這兒的上門客。

    在剛入春風城的時候,常平憐帶他來過這兒那時候,溫梨比現在要年輕許多,還是個真正意義上的少女。

    常平憐在這兒置辦了許多紙紮,還給他做了一身練紅衣,滿足了他親自給孃親補一場葬禮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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