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不修來世不負君 >第一章 信念崩塌
    傳說,龍的脖子下,都有巴掌大小的一塊白色鱗片,呈月牙狀,人們稱之爲逆鱗,血液從龍心臟的主血管涌出,在這裏分散到各支血管,脾氣再好的龍,一旦被觸及逆鱗,立刻就會像火山爆發一般,散發出無限威嚴,或許,每個人都有塊逆鱗,不可被提及和觸摸……

    一場殘酷的政變,揭示着強者之間的生存規則,以及權利角逐間的冰冷無情,龍亦正贏得絕對的勝利,他果決地以正義之名,剪除龍亦勤的一衆黨羽,有先皇親筆密詔,名正言順,登基爲帝,牢牢掌握了朝廷局勢。

    龍亦正忙碌完手中的急要事務,閉上眸子,眉心緊緊鎖在一起,雙手合攏,微微顫抖着撐於額間,心頭萬分苦楚,全身置於烈火中灼燒一般,難受不已。

    應遠上前,小心看着臉色,拱手道:“稟皇上,側妃娘娘救過來了。”

    龍亦正心頭一緊,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片刻後又苦不堪言,他的內心太複雜,已然不知道自己爲何不乾脆任她死了算了!撐在額間的手突然鬆開,騰地站起,雙臂用力,“啪--”一聲,將面前的龍案猛然掀翻在地上,頓時滿地散落着奏摺。

    整個御書房驟然肅靜下來,伺候在門口的太監們大氣不敢出一聲,應遠嚇了一跳,從未見過主子這般大的火氣。

    宮裏的夜,靜得可怕,漏刻中的水滴,一滴一滴,聲音清晰刺耳,彷彿提示永無止境的寂寞和煎熬。到了時辰,龍亦正親自去送了龍亦勤最後一程,在父皇的龍榻前,看着他喝下鴆酒,七孔流血而死。

    “悠然的脣好甜,是我嘗過最美好的味道,她的氣息清新無比,還有她右胸上小小的黑痣,那白若凝脂的肌膚,曲線纖細的身段……”龍亦勤臨死前的話如同一把利刃,仔細狠颳着龍亦正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鮮血直流,苦楚難忍!他表面平靜着,但心中的惡魔似乎集聚着想要毀滅的力量……

    原來,自己怕痛,也怕死!文悠然的心和身體都痛得死去活來,始終不知道自己爲何沒死,也無從尋找到答案,腦海中一遍遍浮現出魏冰鈺猙獰狂笑着的臉,和那兩個用白綾絞殺自己的侍衛,還有背對着不想面對,卻放任着一切的龍亦勤。

    大家都是受害者,當然,唯一的贏家是那個自己心心念唸的男人,當自己被白綾幾乎勒斷了脖子,那個她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還想保護的男人,被千萬精兵護在中央,走在城牆下,僅用眼尾餘光向上撇了一眼,決然地大步走向廝殺的陣前……

    文悠然早已抱着必死的決心,只想在最後,能得到他一個憐憫的眼神,或者一個傷心的表情,想起他早已放棄了自己的生命,這一切終是自己想多了。

    脖子痛得像是被折斷了又接回來似的,文悠然的眼淚大顆滑落下來,想起那白綾的質地真結實,愣生生將骨頭絞得“咯咯”作響都沒斷,此刻更痛的是自己的心,她只想死在他面前,只希望他能一輩子記得自己……

    宮女們齊聲請安,桑榆過來了,盛裝華服,髮髻上金燦燦的步搖微微顫動着,美麗無比,她端着藥碗,擔心地說:“悠然姐姐,你現在不能死,喝藥吧!”

    宮女將文悠然扶靠起來,她稍稍一動,那脖子立着更痛了,想說話,張開嘴卻始終發不出聲音。

    桑榆流着淚,將藥小心吹涼,喂到她嘴邊,傷心又說:“你七哥方纔被皇上下令斬首了,皇上說你若死了,便會……”

    接連而來的兩場政治運動,當局者以火熱乃至瘋狂的情緒參與其中,死亡、恐懼、哀嚎、屍體、人性的扭曲、奪權者似乎意識不到自己的錯誤,文悠然始終不能明白,這個世界究竟是什麼模樣,權利究竟是什麼,爲什麼能令人類如此狂熱?想起七哥,她的眼淚瞬間至鳳目涔涔而下,又想起自己,胸膛內如同藏着只兇殘無比的貓,將自己的五臟六腑撓得鮮血直流,龍亦正不讓自己死,唯一的解釋是他不希望自己死得那麼輕鬆。

    如若說這一切還不足以令文悠然肝膽俱裂,清醒後她這才知道,龍亦正登上皇位之後,居然封了往昔一直貼身陪伴着自己的桑榆爲嬪,她想起他說過,桑榆一直是他暗中培養的人,此刻功成名就之時選她在側,彷彿合情合理,文悠然將往事一幕幕全然回想了一遍,內心萬分悲憤,自己的深情似乎只在旦夕之間被全然否定,心中的信念再次崩塌,如同跌入萬丈深淵,血肉模糊,傷得體無完膚。

    苦苦掙扎了許久,文悠然始終不甘心,決心一定要見一見龍亦正,她心中始終抱着幻想,無論如何他應該聽聽自己的解釋,或許他只是誤會了,一切明瞭後,他還會愛着自己……

    文悠然主動求見,龍亦正心情很複雜,腦海中想起龍亦勤臨死前說過的話,每字每句,如被一把尖刀,一刀一刀細細割着他的心,痛得無法形容。她知道他有多在乎,她知道他有多愛她!她爲何還要背叛?

    龍亦正雙拳握緊,內心苦苦掙扎了很久,終於決定見一見這個背叛了自己的女人,他想聽她的解釋,他想知道究竟是爲什麼。

    背對着,龍亦正不想見到她的臉,因爲無法保證自己一定能控制住情緒,她爲何始終不肯開口爲自己辯解?她不是一向能說會道的嗎?還是,她在爲自己的背叛而內疚,實在無法編出個好的理由爲自己開脫?

    此刻,文悠然緊張不已,心提到了嗓子眼,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突然沒有了開口的勇氣,他穿着一身明黃的龍袍,那攝人的氣勢,仿若天上的神,那麼高不可攀,又不近人情,瞬間明白,他現在是至高無上的掌權者,已然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更加不再是以往那個深愛着自己的夫君,他們之間似乎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此刻,他骨子裏的驕傲和生來的高貴,令自己望而生畏,文悠然微微顫抖着,白皙的指尖深深嵌入手心,這纔想明白,自己根本沒有必要向他解釋什麼,即使解釋,他會相信嗎?對於一個擁有絕對權力的人,自己已然成了他最大的污點,而他居然能忍耐着沒有將自己處死,爲什麼?

    突然想起劉嫣,龍亦正很有耐心,他可以站在暗處,慢慢將那個愚弄過自己的女人拖死,他之所以不讓自己死得那麼爽快,唯一的解釋是,他要讓天下人看到他的大度,待一切平息後,尋着時間讓自己在悄然無息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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