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悠然每日都努力認真地吃藥，她知道自己必須保證身體的絕對健康，站在大大的銅鏡前，看着自己還年輕着的臉，微微一笑，白皙的指尖輕輕將衣裳脫了下來，對着銅鏡，正面側面，仔細看了看這美麗的身體，突然覺得自己挺可悲的……
想起孃親的話：‘女子若以色侍人，色衰而愛馳！’文悠然對着銅鏡中的自己微微一笑，輕輕將衣裳重新拉上來，閉上眼睛，白皙的指尖深深嵌入手心，她知道自己應該感謝孃親將自己生得一副好皮囊，令那個男人每次都能滿足，且癡迷和快樂着的皮囊，即便是在自己身體極度痛苦的情況下，他仍會想要佔有，除了發泄憤怒，這其中定是有些令他眷念的地方吧？
文悠然不喜歡陰天，卻喜歡在雨中行走，白皙的裸腳走在園子裏的鵝暖石上，突然想試試如何能見到他，重重摔了一跤，昏睡了很多天。
龍亦正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坐在榻沿，文悠然聽見他脫衣裳的聲音，他輕輕掀開被子躺下來，從背後抱着自己，額頭靠近自己的耳後，他似乎很疲乏，沒一會兒便傳出均勻平靜的呼吸聲。
文悠然等待這個時刻太久了，心中異常平靜，目光直直盯着榻邊的紗幔，腦海中快速閃過無數個畫面，想象着自己手握尖刀刺入他的胸膛；想象着自己重重的耳光扇在他那無比尊貴驕傲的臉上；想象着自己拉着他一同跳下懸崖；想象着自己將毒酒下入他的杯中；睫毛微微一顫，嘴角閃過一抹笑意，自己當然不會這麼做……
許久後，文悠然微微一笑，輕輕轉過身，鑽入他的懷中，他似乎睡得迷迷糊糊，早已忘卻了先前發生過的一切，他輕輕動了動，將自己摟好，呼吸依然平靜均勻，此刻的他熟睡的樣子，單純得不再是那個站在權利頂端，殺伐決斷的人，而是一個普通安靜的生靈。
文悠然心想：這份安靜，僅限於這般寧靜的深夜，天空明亮的時候他會醒來，換上另外一幅樣子，也許是表面平靜，內心卻猙獰不堪的樣子……
天未亮，長久的習慣令龍亦正準時醒來，睜開眼睛便對上那盈盈灼亮的美目，他突然清醒，眉心微皺，深邃的目光直直盯着她。
“夫君，我好想你。”文悠然笑容迷人，盈盈鳳目波光流轉，伸出白皙細膩的雙臂攬上他的脖子，將臉埋在他胸膛的位置，他早已不愛自己，往昔的情意是自己可以利用的東西！
龍亦正心頭一顫，不可否認，她這句略帶勾引的話和乖順的動作，成功引起了他的興趣，修長的手指將她的臉擡起來，面對着自己，深邃的眸子深深看着她的眼睛，他臉色淡然，絲毫看不出任何情緒和表情。
“夫君，你是不是要去練劍了？”文悠然微微一笑，動了動，再次鑽入他懷中，“你贈的琴音色極好，我看着你練劍，一旁彈琴爲你助興可好？”
文悠然眉梢微蹙，睫毛微微一顫，珉緊雙脣，盈盈鳳目迷茫地看着他，許久後，情緒突然緊張起來，呼吸漸漸加重，雙臂從他脖子上拿下來，顫抖着，用力推着他道：“你殺死了我們的孩兒！”
龍亦正心頭一陣刀絞般的苦楚，打心底又開始牴觸，這才後悔自己不該來，想不清楚自己爲何又睡在了她的身邊？鼻翼微微擴展，嘴角微揚，無奈道：“你怎麼證明那孩兒是朕的？”他冷冷說着，起身，宮女們立刻上前伺候。
文悠然努力忍耐着極致的憤怒，坐了起來，雙手捂着臉，突然哭了起來，哭得梨花帶雨，那抽泣着的聲音甚是悽楚可憐。
龍亦正面無表情，站得筆挺，女官正在幫他整理衣裳，耳朵聽着那哭聲，似乎根本不受影響，更沒有準備去關切的意思。
“救救我的孩兒……”文悠然突然從榻上下來，快步跑出門口，宮女們見狀立刻上前阻攔，她努力衝出她們的包圍，身穿一件輕薄的睡裝，裸腳跑出殿外，雙腳塌在雪中，慌亂喊着，“救救我的孩兒……太醫，救救我的孩兒……”
衣裳已然整理好了，龍亦正似乎沒有受到影響，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眼尾餘光撇了一眼窗外，喉結不禁微微升高。
文悠然穿得那麼輕薄，小太監們不敢上前，更不敢窺探，紛紛面對着牆壁，幾個宮女穿着厚厚的棉襖，動作略顯笨拙，跑至大雪之中，想去抱住她，無奈她使勁哭着，掙扎着，愣是在雪中耗了許久。
蘇公公早就候在寢殿門口，龍亦正一身精神的穿明黃色龍袍，單手置於背後，腰脊筆挺，大步走出殿外，迎面便是刺骨的寒意，心頭不禁一緊。
鑾輿候在永寧外，地下的積雪已然有半尺多深了，太監們提前打掃清理好宮裏的各個道路，蘇公公等一衆人躬身跟在皇上身後小心侍奉着，龍亦正聽着文悠然哭鬧的聲音，絲毫沒有照拂的意思，浩浩蕩蕩的御駕鑾輿離開了好一段路，龍亦正終是控制不住情緒，掀起明黃軟緞的窗簾向外張望了一眼，凌冽的寒風瞬間襲來，心頭一陣痛楚，突然道：“回去！”
蘇公公一愣，拂塵一揚，急忙道：“回。”
龍亦正快步朝園子走去，風夾雜着細細的冰雹打在臉上如刀刮般生疼，他趕過去的時候文悠然已然鬧得精疲力竭，宮女們見皇上來了，立刻散來，文悠然身子一軟，徑直倒了下去，單薄虛弱的身子深深陷入那厚厚的雪地內。
文悠然感覺自己的身體機能，已然再次達到了死亡的臨界線，盈盈鳳目直直望着天空飄落下來的大片雪花，聽着他的依舊有力平穩的腳步聲，長長的睫毛垂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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