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文悠然臉色慘白，汗水溼透了頭髮，感覺越來越冷，瘦弱的身軀顫抖着，緊緊縮在一起，仿若一隻奄奄一息的小獸，可憐得值得任何人同情。
見皇上過來，宮人們立刻齊聲行禮，龍亦正大步走進寢殿，冷冷地一把將錦被掀開，那顫抖着的人兒如同一隻被扒光了刺的刺蝟，生生僅剩下沒有保護的內在，脆弱得可憐，雙臂抱着膝蓋，緊緊縮在榻中央，他心中一陣心痛，卻冷着臉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朕說的話了？”
文悠然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此刻她自然該是什麼都不在乎的。
許久，沒有收到她的回覆，龍亦正心頭一緊，一把輕鬆地將她抱着雙臂的手拉開，橫抱起她柔弱無骨的身子，讓她坐在自己腿上，端起宮女手中的藥碗，試過溫度，狠下心，直接喂到她嘴邊。
文悠然驚恐不已，微微顫抖着，眼淚瞬間流了下來，她沒有掙扎的力氣，軟弱無力的手臂擡起來，落在他的胸膛，痛苦着將藥喝了下去。
龍亦正將藥碗放下來，臉頰貼着她由冰冷又變得滾燙的額頭，語氣卻絲毫沒有憐惜一般，冷漠地說：“除非朕不難受了，不然你不準死！”
文悠然微弱的聲音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微顫着說：“你親手殺死我們的孩兒，我恨你，你知道我多想得到他，你一直知道……”
知道她思維混亂，可龍亦正一直覺得她是故意，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忍耐着情緒，語調冷漠道：“你確定那孩兒是朕的嗎？”
文悠然心中一陣劇烈的疼痛，努力鎮定下來，擡起軟弱的手想要打向他的胸膛，卻使不出絲毫力氣，身體不受控制顫抖着，眼睛一黑，昏厥了過去。
龍亦正心頭一緊，終是心疼地抱緊了這個毫無自我保護能力的人兒，他輕輕吻着她的額頭，如同吻着自己失而復得的寶貝，她不該這麼脆弱！他失去過她很多次，真的怕了，無論如何都不想再失去……
御書房，蘇公公躬身候在旁邊，待皇上稍作歇息的時候，立刻小心上前奉茶。龍亦正輕珉幾口，放下茶碗，起身做了個舒展的動作。
太醫躬身進來，行禮後，謹慎道：“回皇上，永寧宮娘娘此番是重風寒，瘋癲之症乃精神受到巨大的打擊，也有可能是摔傷的原因，從而導致無法自控，臣已經用藥，這風寒能治，後者，需要很長時間調理，但不一定能治癒。”
龍亦正的心再次難受得緊，重新坐了下來，閉上眸子，雙手合攏撐於額頭，悠然的身子不好一直不能生育，僅那一夜過後她便有孕，這番着實讓他不得不謹慎，想起她瘋癲着，請求着自己救她腹中的孩兒，心頭痛如刀絞，他相信她是故意的，她一定是在故意折磨，想要報復自己，一定是！
太醫立刻回：“儘量讓她情緒保持平靜，這對病情應該有所幫助。”
新朝初定，龍亦正勵精圖治，整日忙於朝務，偶爾想起文悠然的時候，心中極致內疚，決定儘量疏遠不再見她，或許自己應該將她忘記，他知道他們之間隔着太多的東西了，自己需要時間，也一時無法釋懷，她也恨着自己，她很聰明，所作所爲一定是另有所圖。
御書房的龍案上，貼金大櫃頂上，文書、戰報、各地的睛雨表推成了一座座小山，龍亦正忙碌中歇息了片刻，蘇公公一個示意，一時，由劉旭領銜，諸葛無名和趙乾依次進來。
劉旭先將戰報一一奏明，諸葛無名從袖子裏取出一道摺子，拱手封上道：“稟皇上，邊疆百姓食不果腹，衣不遮體，來年春耕在即，臣想讓朝廷爲交戰區的百姓提供銀糧種子，以度難關，請皇上聖裁！”
蘇公公立刻躬身上前，小心將摺子接過來，小步過去送到龍亦正手中。
龍亦正看完，心中不勝欣慰，微笑道：“準！朕還要減免賦稅，你回去草擬好，再遞個摺子過來。”
諸葛無名嚴謹拱手行禮道：“遵旨。”
趙乾行禮後道：“回皇上，前往南塘的使臣已然回了盛京，的確沒有親眼見到和嘉公主本人。”
劉旭見龍亦正不發話，立刻會意，拱手道：“靖王的人馬已然在南塘邊界，是否春耕後出征南塘？”
龍亦正深吸一口氣，沉思片刻，對諸葛無名道：“即刻起草檄文，務必做到有禮有節。”
諸葛無名略微一愣，急忙拱手行禮回：“遵旨。”
龍亦正思慮片刻，看着趙乾問：“趙卿覺得如何？”
趙乾一聽皇上在擡愛自己，立刻回：“南塘早就氣數已盡，天下歸一，利國利民。”
諸葛無名又想起了什麼，拱手，謹慎地說：“稟皇上，龍亦勤其黨羽雖大部分已伏法，但此案依舊牽連衆多，盤根錯節，大臣們數月會審下來，才知其複雜程度遠遠超出想象之外，除霍家，又查出甚多世家與他們背後支撐有關，如何處置，請皇上明示。”
此刻更應該定的是人心，龍亦正沉思片刻，語氣堅定道：“從輕發落！”
待朝臣們盡數離開，龍亦正又忙碌了很久，極乏了才起身走出了御書房，天下初定，現在最需要安定的是人心，能過得去的他都會盡量寬容。
龍亦正站在廊下，仰首望着天空，想起那年在邊城，悠然那般果敢，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收回私田之重任，他們經歷了太多太多，這般真摯的感情是此生再也不可能遇到的。他已經很久沒有去過永寧宮了，即使那瘋癲之人沒有靈魂，不再是悠然，他也不在乎，此刻他好想見她，想將她擁入懷中，他深吸一口氣，大步朝永寧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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