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亦正終是不喜歡猶豫不決的自己，決定不再逃避，見到氣色恢復了許多的她，心中難受得緊，卻再也沒有靠近的勇氣。
許久，二人皆無語，文悠然依舊沒有過多悲傷的樣子，先打破沉默道：“還記得我說過的那篇‘南因敘果’嗎？皇上與我算是終於走到這一步了，請皇上放過我的家人和霍連，悠然自縊。”
“你爲我都做到此番了，你覺得我還會忍心傷害你嗎？”龍亦正沉默許久，眼眶一熱，語調深沉，“悠然，我還愛你。”
“你愛的是你自己，”文悠然苦苦一笑，繼而又輕鬆地說，“我被魏冰鈺實施絞刑的時候，皇上僅目光一掃而過，皇上親手殺死了我的心和我們的孩兒，我苦苦哀求，但凡皇上有那麼一丁點愛我，都不會那般絕情。”
龍亦正心頭一陣刀絞般的苦楚，深吸一口氣道：“你知道，我的驕傲令我接受不了感情的背叛，你的身子一直不得有孕，我們才那一夜……”
“那些不重要了，”文悠然果斷打斷他的解釋，她不希望自己會因任何事情動搖，細細想了想，語調平和，“皇上一直掌控着我們的感情走向，皇上愛我就強勢攻入我的心，皇上無法忍耐不能掌控的感覺，便與我決絕，皇上嫉妒了就來搶婚，皇上感覺尊嚴受挫便放任我的生死，皇上猜忌我身體的忠誠，便殺死我腹中的孩兒，這些都很合理。”
“一開始便錯了，我們重新來過好嗎？”龍亦正眼眶一熱，努力控制着沒讓自己流淚，心頭痛如刀割，“你知道我愛你，因爲太愛，所以太在乎。”
“不要說你還愛！”文悠然終是沒能忍住情緒，鼻子一痛，心更痛，眼淚至鳳目涔涔而下，“其實皇上也不愛我，只是皇上接受不了我不受掌控而已。”
“我們好不容易纔走到今天，你應該能感受到我多想與你好好溝通，”龍亦正內疚不已，思慮片刻，苦苦一笑，“是你一直不肯給我機會！”
文悠然控制不住，輕輕顫抖着，狠心地說：“從皇上害死我們的孩兒起，悠然的心已經徹底死了！”
“你一直想擁有一個孩兒，現在終於如願，你卻能狠心將他害死，你不想再與我有任何牽連，或許你希望這樣做能讓我傷心，你做到了，我很難過！”
“終傷的是我，皇上能有多難過？”文悠然說着，只覺得太悲哀，“皇上這麼多嬪妃，一兩個孩兒算得了什麼？”
龍亦正心頭痛如刀絞，不再爲自己的負心寡義辯解，乾脆成全她的心思，語調深沉說：“你有過無數次可以與我將誤解解開的機會，可是你並不打算那麼做，你的目標一直明確，你想離開這座皇宮和我，你要的是自由！”
“皇上的目標也很明確，終也得償所願！”文悠然微微一笑，那眼淚流得更多了。
龍亦正苦苦一笑，在心頭一遍一遍問自己，真的得償所願了嗎？愛了這麼多年，此刻自己的心還痛着，真的能不痛，不愛了嗎？再也回不去了，終於，他們在彼此心中留下了無法除去的烙印，卻成了過客，他稍作調整，輕輕問：“我予你的那封休書還在嗎？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自由。”
“悠然還在挖我的心，是我負了你，”龍亦正心頭一陣鈍刀慢割的疼痛，深吸一口氣，終於控制住了情緒，淡然地說，“你至始至終都沒有錯，錯在於我，你離開吧，你自由了，去過你想要的生活。”
文悠然閉上眼睛，淚水涔涔而下，輕輕道：“皇上可以考慮一段時間，悠然就在這裏，若皇上冷靜下來改變主意了，悠然自縊，免得髒了皇上的眼睛和耳朵。”
“悠然，誰都不會死，”龍亦正再次確定自己愛過的人，是這世間最勇敢智慧的女子，她精心算好了一切，她用自己的身體的健康來獲得自己足夠的同情和憐憫，故意裝作忘記了傷痛的那段，因爲他們之間如果一直隔着那些，都會難受也無法面對對方，雖然不是永遠，但自己可以忍耐着很長時間不去搭理她，甚至將她棄入冷宮，這樣勇敢智慧的靈魂，將永遠不再是靠向自己了，心中痛得難受，稍作調整，又說，“你達到了你的目的，如同那年你在雲北勸降吳簡，你隻身前往，沒有任何外援，僅憑一封信函，你能做到以一人之力，阻止一場涉及到數萬人生命的戰爭。”
文悠然睫毛微微一顫，抿嘴雙脣，輕輕顫抖着身軀，想起那段九死一生的經歷，鼻子一酸，鳳目盈滿淚水。
龍亦正心如刀割，嘴角微揚，輕輕道：“悠然，讓我再抱抱你，好嗎？”
他依舊是掌握着至高權利的皇上，自己當然要保證得到他盡數的憐憫，文悠然心中一陣劇痛，猶豫許久後，輕輕走到他面前。
龍亦正伸手輕輕將她擁入懷中，閉目，努力讓自己不要落淚，收緊擁着她的力道，他多想一切能夠倒回，他不願失去她，真的不願！
文悠然乖乖任他抱着，努力讓自己不去心痛，心中有些許內疚，自己在極端的心理中曾把他想象得異常不堪，畢竟在一起這麼多年，自己終是瞭解他的，他果然沒有做到趕盡殺絕，如同那次決絕，他可以做到好聚好散，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文悠然無數次想過，如若時光可以倒回，自己會選擇另外一條應該是正確的道路嗎？答案的否定的，即使最終的結果是傷痕累累，至少愛過了，痛過了，感受過了被愛的感覺，無論好的還是壞的，這一切都是人生，那些美好的過去依舊能令自己懷念一輩子……
龍亦正知道自己用暴力佔有她的身子和殺害她腹中孩兒，帶給她的是最真實直接的傷害，她已然親手再次傷害了自己腹中的孩兒與自己決絕，他們之間真的回不去了，許久後，似乎已然調整好了狀態，神色淡然，輕輕將她鬆開，轉身大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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