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的一人身着金將的裝扮,手下多是金國士兵服飾,也有一部分是百姓衣着。徐寧仔細看了半天,已經猜到是早先從代州逃跑的義勝軍了,那麼領頭的應該就是三姓家奴耿守忠了。
幾名義勝軍翻查了半天,搖搖頭對耿守忠說:“車上都是兵器,並無糧食!”
耿守忠本是燕山漢人,大宋招募的河東義勝軍首領,曾駐守石嶺關。靖康二年金兵二度南侵時,他不放一槍一矢,主動投降了金軍,讓金兵西路軍順利由石嶺關直撲太原,此後他隨完顏希尹駐守代州。
耿守忠雖爲漢人,但遼人來時他順從遼人,宋軍得勢他便效力大宋,金人強盛他立刻又轉投金人。真正的有奶便是娘,毫無民族意識。靖康之變,郭藥師的常勝軍和耿守忠的義勝軍是首惡。
他從代州逃跑後,成了一支潰兵流匪,流竄在四州鄉間劫掠百姓,無惡不作。今晚打探有一支宋軍車隊從太原押運物資去代州和朔州,他本以爲會是糧草或軍用物資,就事先埋伏在水峪堡,想搶了就跑。
車上都是鉤鐮槍和重斧,應該是有特殊用處吧,他拿着麻煩,也沒什麼用處,他悻悻地問徐寧:“從太原運這些槍斧去代州,有甚用處?”
徐寧淡淡地答道:“俺們工匠只負責打製,卻不知有何用處。”
耿守忠又問道:“宋江是在代州麼?”
徐寧點頭道:“宋元帥的確在代州駐守。”
耿守忠從懷裏摸出一封書信說:“我有一封書信與宋江,煩請呈達。若有回書,可着人在此尋我!”
徐寧急着趕路,不願與他多作糾纏,於是收下書信拱手答道:“區區小事,俺到代州轉呈元帥便是。”
耿守忠含笑拱手道:“如此,多謝費心。”
說完領了人馬往東遁去。
徐寧趕緊押着車隊過了水峪堡,花榮和張順等人也已到了,接了代州的車馬奔代州南門而去。徐寧和魯智深等人押着另一半槍斧自回朔州。
徐寧忽然想起耿守忠的書信,又縱馬追上花榮等人,把書信交給花榮請爲代轉。
花榮進了城,把槍斧驗收入了庫,來見宋小魚,把耿守忠的書信呈交。
宋小魚接過打開一看,忽然面色大變,破口大罵道:“好賊子,竟敢劫掠少傅之女!”
孫傅之女孫湄在河間府玩的膩了,忽然想去雁門關玩玩,於是一個人跑去雁門關,在陽明堡遇上了耿守忠的隊伍,一言不合就動手,結果他那三腳貓的功夫三兩下就被打趴下了,本來捱了打就打了唄,人家耿守忠已經走了,這個倒楣坑爹的熊孩子不服氣,報出了她爹的名號,耿守忠一聽是太子少傅孫傅之女,一槍挑下她的頭巾笑着說:“煩請姑娘暫隨我等而去,我自命人報與少傅大人知曉。”
他乘機扣下孫湄,向宋小魚勒索錢糧和物資。
“三萬石米?十萬貫錢?還要把雁門關交給義勝軍駐守?讓朝廷供養他們?”花榮看了書信也怒道,“這廝反覆無常,朝廷怎會再把雁門關交由義勝軍防守?”
宋小魚在屋裏來回踱着步子皺眉問:“依你之見呢?”
花榮憤然說道:“我軍供給尚且不足,朝廷錢米庫皆是空的,如何滿足他們?不如”,他又看了一眼宋小魚,低頭小聲說道,“不如寫書告之孫少傅,他的家事,憑他自家如何處置!”
宋小魚白了他一眼,不滿地說:“少傅遠在東京,何故煩擾之?況且耿守忠是寫書信與我,我若置若罔聞,將來如何去見少博大人?”
“權且解救她出來,着人護送回東京。堂堂少傅之女,落入匪手,兄長就近置之不問,傳揚出去,不甚好聽!”吳用從後堂轉出來,緩緩說道。
“依軍師之見呢?”
吳用眉頭擰起,又在地上走了幾步笑道:“我軍尚且錢糧緊缺,哪裏去尋這許多與他?義勝軍數番背叛朝廷,天子如何還肯容他?”
他走到宋小魚身邊,低聲道:“兄長只需如此如此……”
宋小魚點頭道:“只好如此了,我寫一封回書與那廝,會一會他!”
宋小魚立刻寫了回書,命花榮依舊送去水峪堡,得了耿守忠回書再回來覆命。
“宋江當真如書信上所說?”耿守忠把宋小魚的書信匆匆看了幾遍,狐疑地看着花榮問道。
花榮抱拳施禮笑答道:“久聞將軍英雄,我家兄長甚是愛慕,奈何朝廷從前薄待苛刻,使將軍受了許多委屈。今將軍不肯事金,領了許多燕山子弟流落河朔,給養全無,衣食不周,我兄長昨日已奏報朝廷,請授將軍爲代州防禦使,麾下官兵都點籍入冊,與將軍共守代州如何?”
這太出乎耿守忠的意料了,本來只想順手敲詐點錢糧物資,宋江卻送給他一張長期飯票,仍然爲宋朝打工?爲什麼呢?也許因爲宋江也是梁山賊寇出身?與他有共同語言?還是宋江拿不出三萬石米,十萬貫錢而行的緩兵之計?
耿守忠自小生長於燕雲,經歷過多少風雲變幻,與多少形形**的人打過交道,精的象猴。他眼珠子骨碌碌轉動了好大一會兒,最後說:“請容我思忖幾日,如何?宋元帥若有誠意,三日後我仍在此地相候!”
花榮只好點頭,又抱拳一揖說:“爲全孫小姐名節,請呼爲孫公子,且莫爲難她!”
耿守忠笑嘻嘻地說:“將軍放心,耿某也是世家出身,必厚待孫……公子,三日後必將她送還。”
花榮點頭,撥轉馬頭奔回代州了。
耿守忠與手下商議,義勝軍已經斷糧了,這樣東搶西奪飢一頓飽一餐的,終不是長法,不如先順了宋江,反正宋金兩國即將大戰,四州城頭又要變幻大王旗了,誰給飯票就先跟誰幹着吧,就當打個短工了。
代州和朔州的宋軍正在加緊操練鉤鐮槍和重斧,馬軍也配合衝殺。盧俊義看了佩服的五體投地,他不明白,宋江怎麼這麼聰明呢?爲什麼人家壓根都沒見到鐵浮屠和柺子馬,就能想到如此絕妙的破解方法呢?世上竟有如此nb的神人?
宋小魚站在代州城頭,望着三四十里之外的雁門關,他還沒去玩過呢,天下名關啊!北宋名將楊業曾駐守雁門多年,多少文人墨客歌詠它,最著名的就要數唐人李賀的《燕門太守行了》:“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角聲滿天秋色裏,塞上燕脂凝夜紫……”
可惜亂世之中,多少人流離失所,飽受戰亂之苦!想想靖康二年連徽欽二帝,趙宋宗室都曾被擄掠北去,更別提平民百姓了。河朔之地宋、遼、金走馬燈般地打來打去,許多百姓有的舉家逃亡去了南地,有的死於逃亡的途中,更多的是在金兵的鐵蹄下飽受蹂躪。河朔之地,民不聊生,十室九空。
何時纔能有“遙城晏閉,牛馬布野,三世無犬吠之警,黎庶無干戈之役”的安定局面?宋小魚在秋風中,思緒紛亂。這次北伐,要付出多少代價?又會犧牲多少梁山兄弟性命?何時歸去?歸去時言笑晏晏者還有幾人?萬疊雲山未得歸,秋風亂而秋葉落,不能歸不能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