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林氏催着兒子先拆開了報名通知,說是好提早準備他的行李。韓慶餘拆了信,二十號就開始報名,爲期三天
那在家時間就剩下不到五天了他遞給母親,心裏隱隱升起不捨和不安。也不知道高中的同學友不友好,會不會嘲笑自己
又拆了姐姐的信,字裏行間均是關切。他再次遞給母親,“媽,都是姐姐傳授的一些經驗,還有她半年來的工作心得,要不要我念給您聽”
“都是好事啊”
“那當然。”
韓林氏折一下放進兜裏,“我有空自己翻着字典看,這封信我寫回信。”
“真的”韓慶餘挑眉,拍拍母親肩膀,“可以啊,媽,學習能力很強嘛。”
“我不能拖你們後腿呀。我先去給你收拾東西。”韓林氏轉身進了屋子,像是沒看到第三封信一樣。
韓慶餘將信緊緊攥在手裏,媽應該看到了吧。他吐吐舌頭,順着木梯子爬上院牆外的老榆樹上。
韓國富提着行李跟車站的人嘮着家常。韓慶餘站在一旁有些煩躁,看着眼前熟悉的房屋、坑窪的馬路,是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小鎮啊。
它就好像牽着一根線在拴着自己,現在地上放了一圈又一圈的線,彷彿在說:走吧,給你留了足夠的長度。
出大門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母親站在門口正抹眼淚。只那一眼,他就不敢再看,不覺對姐姐生了幾分佩服,她出門的時候可比自己果斷。
依維柯輾着揚塵開了過來,韓國富扯一把兒子,“上車。”
“爹,我自己能行的。”韓慶餘伸手去接行李。
“行啥行之前你姐還得我送呢,快,上車,一會兒沒座位了。”韓國富催着兒子上車,他怎麼也要安頓好兒子才放心。
韓慶餘只得上車,父子二人一路無話。
在顛簸搖晃的狹窄座位裏,韓慶餘開始了自己的高中生活。
經歷過半個月的軍訓,他被曬得脖子和身體分成了兩截。不過,好在認識了不少新同學,處得還不錯,驅散了他大半的離家之情。
血氣方剛的少年們課後一頭扎進雜草叢生的操場,一身臭汗之後什麼煩惱憂愁的全都拋灑在泥土裏了。宿舍熄燈之後,夥着幾個人打着小手電偷摸議論漂亮的女同學。誰新買了襪子宿舍裏挨個要穿個遍,時間久了,大家都混得誰也認不出自己的來了。
因爲想着節省幾塊車費,韓慶餘三個月回一趟家。從開始離家時的不捨心酸變成了對下一次回家的滿懷期待,離家也慢慢成了習慣。
空餘的時候,他沒少在縣城裏的大小書店蹭書看,時常流連其中忘記喫飯。他深切體會到徜徉在知識海洋裏的痛快,書中自有黃金屋和顏如玉,哪還用得着喫那些人間俗物
這直接導致他回家過年的時候整個人瘦了一圈,被老母親摟着好一陣心疼,直說過完年要跟着去學校那邊租房子專門給他做飯,最後被韓國富冷聲打斷,才讓這一出母子大戲落幕。
轉眼到了暑假,韓慶餘在家幫着把春花生和春玉米收了。剛歇了不到一週就接到學校的電話,通知去報到,說是高三提早開學先去補半個月的課。
韓林氏着急忙慌收拾了東西,塞了生活費,又再三叮囑了一番,寄予厚望的送走了兒子。
千禧年將20世紀的尾和21世紀的頭揉合在一起,註定是碩果累累的一年。三月份提出三個代表,五月份與歐盟就我國加入世貿組織達成雙邊協議,九月份悉尼第二十七屆奧運會我國體育代表團名列金牌榜和獎牌第三名
放下手中的政治卷子,韓慶餘揉揉眼睛,大事他只在書本上看過,小事他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羊倌鎮東邊開了一條省道,過年的時候大小機器和工人都沒停下。鎮上還扯上了電話線,他家也裝了一部,現在他有什麼事都是拿着那幾個數字去小賣部裏撥上一撥,花上三毛五毛一塊的,他的事和家裏事瞬間兩邊都清楚明瞭。
他專門盯着那條線研究過,也沒看明白是何種仙法加持。不過,全憑着那條螺旋線行了大方便,深究的事還是等以後吧。
高三並不輕鬆,週六日改成了一個月過一次,早自習教室燈未亮便已坐了大半點着蠟燭苦讀的學子,晚自習燭光裏仍映着不捨離去的臉龐。鳥鳴、蟬聲、風聲、雨聲、雷聲及操場上低年級的嬉鬧,都不屬於高三,陪伴他們的是無休止的書聲琅琅、做不盡的題海書山。
作爲全校排名九十多名的韓慶餘,隔三差五就會被不同科目的老師拎出去耳提面命一番,無一不是希望他將成績提提再提提。他也學會了乖巧,當然更多的是對外界的渴望,埋頭苦幹各個擊破,態度端得很正。至於發呆和神遊,他都挪到了牀上,但最後都以沉沉睡去做罷。
他沒有再寫信,最後一封寫給三姐的信裏他寫了家裏的電話號碼,但寒假暑假都沒有接到她的電話。或者真的像別人傳言的,三姐一去不回是因爲在外邊找了人家,所以自己不再是她的傾訴對象。自己十八歲了,對於好看的女同學也會偶有幾分暇想。她比自己大三歲長得好看,而且又過早踏入社會,身邊一定也有了追求者。
所以以後大概不怎麼會見面了吧。
青春懵懂,酸大多過於甜。
“哎,慶餘,老師叫你。”剛回座位的同桌拍拍他的胳膊。
他戴上眼睛,緊了緊頭皮,走出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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