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十五天預售,這已經是他第二次來排隊購票了,說什麼也要買住。畢竟,這個年是一定要回家過的。之前在省會城市,週六日回個家不成問題,一年算下來月月都能回家。
現在他在這個城市熬了一年了,十分想念家裏的饃和辣椒醬,想起來忍不住要流口水。
隊伍行進速度突然快了起來,他把錢提前準備好,爭取不耽誤後面的時間……
“你今年還是不回去?”韓慶餘拉着行李箱走到人少的地方。
“不回,已經報上去要留守了。”
“那、想喫家裏的啥了,你提前告訴我,給你帶過來。”
“好,我忙去了。”
他掛掉電話,心裏替她鳴不平。明明那麼努力的人,卻被外人惡意揣測成不正經的女生,最要命的是連家人都不站在她那邊。
看一眼時間,還有一個小時,該進站了。
韓慶餘一口飲盡瓶裏的水,在三個進站口比較了一番,挑了一個相對比較短的隊伍排了進去。
……
第二天下午三點半,火車停靠在省會城市。韓慶餘將方便麪桶扔進垃圾袋裏,掏出棉衣套在外面,拉着行李箱下了車。手機適時的響起。
“姐,我下車了,正往外邊走呢。”
“好,我從北門出,馬上就到了,嗯。”難得姐有空來接自己。
一股冷氣撲面而來,韓慶餘搓搓手,出示一下車票,過了閘門。35xs
日光正盛,出站口熙熙攘攘,一個個翹首盼着。韓慶餘定晴向人羣中看去,一圈看下來沒發現熟悉的臉呢,難不成她又換了別的風格?
“這兒呢。”韓慶文拍拍他的後背。
他轉過身,“怎麼跑我後邊去了?這位是?”眼睛在兩人挽着的手臂上瞄了一下,最後落在自家姐姐的臉上,“姐,口風很嚴嘛。”
“周洋,同醫院的。”韓慶文笑着介紹道,“不是口風嚴,是他還沒過試用期。”
“對,對,還在考察中呢。”周洋連聲附和,伸手接過他的行李箱,“慶餘餓不餓?咱們先去喫點兒東西?”
韓慶餘明顯不適應他突如其來的親暱,站到韓慶文另一邊道:“在火車上吃了桶泡麪,你倆中午吃了沒?”
“不是爲了給你接風,某人特意把我的午餐減半了。”韓慶文嬌嗔的白一眼周洋,“咱們去喫火鍋吧?去吧,去吧,啊?這麼冷,多適合熱氣騰騰的涮涮涮。”
韓慶餘垂着頭微笑,看來這個斯文同事還不錯,姐姐以前哪有這種撒嬌模樣啊?
“慶餘覺得呢?想不想喫火鍋?”周洋轉頭問道。
“哦,好啊,好啊。”
韓慶文撅一下嘴,“周洋,一會兒我倆先去火鍋店,你拿着我鑰匙把行李箱擱屋裏去。”
“好。那你們愛喫什麼點什麼,不用等我。”周洋一口應下,謙和溫順的望一眼韓慶文。
韓慶文招手,“服務員!”
“您好,點好了?”
“先點這些,一會兒不夠再加。”把菜單遞過去,“等另外一個人來了再上。”
韓慶餘嗑着瓜子盯着自己的姐姐傻呵呵的笑,看着她強勢霸道的,實際心裏也想着人家呢。他本來還想勸一勸,叫她溫柔賢惠一點兒的,現在看來完全沒必要。
韓慶文被他笑得極不自在,朝他扔過去個瓜子殼,“你笑得跟個傻子一樣,笑什麼笑?”
“我覺他也不錯,任勞任怨,替你高興唄。”
“哎,認真的,你覺得他怎麼樣?爹和媽那兒能過嗎?”韓慶文立馬恢復正經,真誠發問。
“你覺得就是他了?這麼肯定?”
“你算過沒有,我馬上三十歲了。以後還想回去與家人其樂融融,這是必經的一個坎兒啊。”韓慶文眼望着窗外,似是認命一般。
韓慶餘輕聲道:“單憑一面之緣我看不出什麼,但長相斯文,戴個眠鏡哈,說話溫聲細語的,脾氣應該不錯,他家是哪裏的?多大了?”
“你讓說看法,我不得多瞭解瞭解。”
“好,比我大一歲,家就是本地的,上面還有一個姐姐。他媽去過醫院,我們也都見過,很隨和的老太太,也是中等家庭,他爸退休教師。”
“聽起來不錯啊,要不,你找時間領着他回家?”
“能行?”
“我回家先替你探探口風,我覺得成希望,媽這回準能樂得開了花,她可是盼得有年頭了。”韓慶餘摳着下巴咂摸,模樣甚是老道。
韓慶文拍兩下巴掌,“嘖嘖,看來這一年你成長不少,像個大人樣子。那個誰,你倆咋樣?”
“誰?”
“三妮啊,裝什麼糊塗呢?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心思。”
“我這道阻且長,人家把我當弟弟。”韓慶餘提起來十分無奈。
“那不對啊,以前你們寫的信可不是弟弟的味兒啊?慶餘,你實話告訴姐,她做的啥工作?是不是有人了?”
“姐!你咋能這麼問?她是個正正經經的,打兩份工……”
“聊什麼呢?”周洋一身冷氣的坐下,擡眼看見韓慶餘的臉色不對,拿眼神看向韓慶文,“你欺負弟弟了?”
“誰欺負他?不過是說個話,他自己急了怨誰?服務員,上菜!”韓慶文招手喊了一聲。
“沒急,沒急。姐姐是爲我好。”韓慶餘忙打圓場,有外人在,他不想再聊關於自己的事。
看菜已上來,周洋笑着招呼:“菜來了,咱們開喫。都要什麼蘸料,我一併取了。”
“醋、麻醬、香菜。”韓慶文一點兒不客氣,“慶餘也去取,一個人拿不完。”
……
“回家記得啊。”韓慶文在車下提醒一句。
“知道,回吧,回吧。”韓慶餘揮手。
車子啓動,家越來越近。
他好像對“近鄉情更怯”有了切身體會,一邊迫切希望到家,一邊又害怕見到街坊四鄰。這種拉扯讓他毫無睡意,一路任憑窗外風景飛馳而過。
臨近中午,大巴車就到了羊倌鎮,足足比以前快了將近四個小時,高速公路的修建真是惠及民生的方方面面啊。
韓慶餘動動有些發麻的腿,擠過走道下了車。
“慶餘!”
他拉着行李箱擡頭,是爹!緊走幾步到他身邊,“爹,等久了吧?”
韓國富笑意盈盈的打量着兒子,“沒多大會兒,瘦了。走吧,你媽在家做好喫的呢。”
他坐上父親的摩托車,沿着新修的公路往家趕。
塵土飛揚的泥巴路變成了平坦的水泥路,公路兩旁有幾處立起了房屋。他記得那裏原本是菜園子,“爹,那邊不是有咱們一塊地嗎?怎的讓人蓋了房子?”
“賣了,兩三分不夠一處院子,挨着咱的那塊想要湊個大院,找了支書牽頭,不賣也不行啊。”韓國富語氣無奈,“咱那菜園子地肥土壯的,真是可惜呢。”
“那北邊山腳下修那條東西路也佔了咱的地吧?”韓慶餘扭頭望着北邊綿延到山頂的新路,看位置應該是把那一片地都攔腰衝成兩截了。
“別提那塊了,南北兩片補丁似的,種點花生玉米的還不夠過路人喫的。今秋就沒種,留作春地了。”
韓慶餘沒再接腔,路是好走了,地也毀了不少。
“媽,我們回來了!”人還沒進院,他就先喊了聲。
韓林氏一手拿着鍋鏟出了竈房,“回來好,餓了吧?馬上就炒完了,快把東西放屋裏,洗手啊。”
“哎。”韓慶餘憨憨一笑,提着行李箱進了屋。
“看看,你哭什麼?孩子到家了,不挺好的嗎?”韓國富填着柴火,看見妻子用圍裙擦眼睛,他壓低聲音道:“你回頭讓孩子看見得難過了,都好好的,哭啥嘛?”
“我高興不行嗎?”
“行,行,是個意思就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