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餘,來換鞋哦。”同事小梁從隔間裏出來,腳上已經是一雙涼鞋。
“是啊,這鬼天氣,洗衣服不幹,晾鞋子不幹,連空氣裏都有一股黴味。”他抱怨兩句,把運動鞋裝進塑料袋。
“這邊的天就這樣,天天不下雨才稀奇呢。明兒有什麼安排?”
“沒。”韓慶餘搖搖頭去洗手,“陰雨綿綿最適合在家睡覺。”
“那今晚去酒吧坐坐唄?每次叫你都不去,下雨天總不能還有事吧?”
韓慶餘拒絕的話被他堵住,拽張紙擦擦手,“沒事,坐坐唄。”
小梁勾着他的肩膀出了衛生間,滔滔不絕的講起酒吧裏的樂子來。韓慶餘微笑聽着,手心不覺有汗,酒吧裏會不會很亂?
霓虹閃爍,雨絲連綿。韓慶餘隨着小梁及小吳兩位同事進了“798”酒吧,顧及到他是初來乍到,他們選了靠窗稍高的邊角位子,可以將中央舞池盡收眼底。
服務生詢問酒水,韓慶餘侷促的看向小梁,請他給自己推薦一款。小梁是個外放的性子,大手一揮替他叫了一杯“單身情歌”。
韓慶餘十分詫異,只聽過人唱這首歌,還是頭一次見喝這首歌的。
小梁大概也看出他的疑惑,熱心解釋一番,“這個可是我的‘初戀’,我一連喝了兩個月呢,錯不了。”
“你可拉倒吧,別在這兒忽悠小韓,誰不知道,那是你失戀消沉了兩個月鬧的。”小吳直接戳穿他。
“真的假的?還有這麼一齣兒呢。梁哥是個有情誼的人啊,我可得好好嚐嚐是個什麼滋味兒。”韓慶餘端起來抿了一小口,“嘖,夠味兒!”入口苦澀酸溜兒,莫不是用醋和苦瓜汁兌的?
“怎麼樣?是不是值得一試?”小梁一臉的得意,彷彿是他調出來的作品似的。
“我嘗一口。”小吳搶過去喝了一口,“呸!呸!呸!這是啥啊?酸嘰溜兒,苦得咽都咽不下去。”他忙用白開水漱漱口。
“你們懂啥?女朋友找了別人,不就酸嗎?我心還在她身上卻夠不着人了,你說我苦不苦?”小梁捶捶心窩子,“我這裏疼啊,你們不懂的呀。35xs”
小吳拉一把韓慶餘,“別理他,快看,舞池有人開始跳舞了!”
酒吧裏的燈光全朝中心位置的舞池聚攏,一位衣着清涼的金髮女生開始隨着音樂鼓點扭動起來,很快圍上不少青年男女,吹口哨的、起鬨的、一起跳的,震耳欲聾的伴奏,五顏六色的燈光,夜生活才掀起一角。
韓慶餘小口抿着“單身情歌”,時不時的掃一眼舞池中瘋狂迷亂的人羣,似是咂摸出一點兒滋味兒來。對於小鎮出身的自己,每每入城不都是又苦又澀,心生嫉妒又心有不甘。與小梁那失戀沒什麼兩樣兒。
“慶餘,前天打電話找你的是誰啊?”小吳跟他碰一下,“聽着是個女的?”
“別聊了,走,去跳舞!”小梁從舞池的人羣中擠出來,拉着兩人要一起下去。
“誒?我不會……”韓慶餘突然覺得手機在後褲兜裏震動,他忙拿出來對着另外兩人晃晃,“我去接個電話。”
小吳被小梁拉着下了舞池。
韓慶餘摁斷電話,到吧檯處把三人的酒水結了,穿過酒吧晦暗的走廊,在禮儀小姐的甜聲中離開了。
小雨初歇,路燈打在地上的水坑裏搖搖晃晃,引得人分不出水窪和高地,頻頻有人踩進去。天上不算太黑,雲層紛繁,在灰暗中也分出了厚薄,在這縫隙之中竟隱約有一彎柳葉眉似的月牙,不知是雲想遮它它在逃還是它拿雲做被蓋雲想跑,你追我趕,倒是生動。
韓慶餘看看時間,公交車已經停運。幸好住得不遠,他拐進一個熱鬧的小街道中,拔回電話。十幾秒之後,電話接通,梅雪百靈一般的聲音傳了過來。
“慶餘,你剛纔在忙?”
“哦,剛剛在酒吧,太吵了沒有接,這麼晚你有事嗎?”
梅雪好像是在思考,微弱的呼吸聲清晰的傳過來,“慶餘,我明天去看你吧?”
“有什麼事電話裏講不清楚?咱們離得不近呢。”韓慶餘沒料到她想過來,下意識的要拒絕。他們二人自畢業後便各奔前程,聽說她進了一家很好的銀行單位,頗受器重,怎的突然到了廣東上班?
“幾年沒見了,老同學小聚一下,再說我畢業之後也沒幾個聯繫的老同學……,慶餘,我票都定好了,你明日下午四點左右到火車站接我就好。”梅雪主意已定,沒給他留反駁的餘地。
“那好吧,你自己一個人小心,記得帶把傘,這幾天在下雨。”韓慶餘覺得自己也不必太過狹隘,老同學見面也合情合理。
“好,那明天見。”
“明天見。”
說起來也是奇妙,他有一天幫請假的客服同事頂崗,正巧就遇上她投訴,而且頭像和名字她都用自己真實的。幫她解決完訴求之後,她要求自己提供工位編號和姓名。由於是頂崗,韓慶餘只能把自己的給她,後續再有什麼事也不能讓同事背鍋。當時她也沒表露什麼,道謝之後這事也就圓滿告一段落。
可誰成想,幾天之後她打了公司的反饋電話,點了名要找他。
好嘛,這一來二去,老同學成功碰頭了。
手機再次震動,韓慶餘接起,還沒喂出聲,便被那端的音樂聲震得耳膜生疼。
“小韓,你掉進廁所了嗎?這麼久不回來!”小梁大着舌頭吼道。
“梁哥,實在對不住,我房東有事找我,我正往家趕呢。你和吳玩得開心啊,拜拜。”沒給對方喘息的機會,他掛斷了電話。
他可不想再去第二趟,吵鬧得人心慌,而且也覺得自己格格不入,怪難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