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子賢緩了一緩,繼續說道:“至於我怎麼判斷出來蔣小峯沒有炸藥的,這個怎麼說了,其實我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是我能大體判斷出來。當時飛機在迫降前,蔣小峯威脅如果要在香江降落,他就要炸掉飛機,我想這句話肯定是真的。因爲,一旦降落香江,他最終肯定會被遣送會大陸,等待他的只有一死。我不知道當時蔣小峯是否有能力或者時間去判斷飛機究竟是降落在香江還是皖州,但是我知道,不管是降落在香江還是皖州,這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去灣島。但是根據當時的航行時間,他肯定知道飛機迫降點還在大陸。”
喝了一口水,餘子賢潤了潤有些發澀的喉嚨:“一旦降落在大陸機場,他會死的,但是他不想死,要不然也就不會想着去灣島了。其實在他知道飛機沒有飛往灣島,並且沒有了足夠的燃油能夠飛到灣島的時候,他就發現自己已經無路可走了,已經開始絕望、發瘋了;對於這樣一個瘋子來說,他活不成了,那所有人都不要活了。因此纔會在飛機降落的時候,駕駛室裏纔會傳來爭吵聲和打鬥聲。要是他有炸藥,他早炸了,早死和晚死的區別而已,而不是在那兒和機長爭吵。因此我確認,蔣小峯極有可能就沒有炸藥。”
餘子賢一口氣說完,好像憋了許久一樣。
“相比起別人,我只是多了一些衝進去的勇氣而已。”餘子賢對着沉默許久的謝廣睿嘆聲說道。
謝廣睿走了。
臨走之前,謝廣睿對餘子賢說:“好好休息,蔣小峯是一名逃犯,而且他是死有餘辜。他的死,你不要有心理壓力。”
謝廣睿給餘子賢稍微透漏了一點蔣小峯的信息,或許是爲了安慰餘子賢。雖然蔣小峯是一名死有餘辜的逃犯,但是他最終還是被餘子賢開了瓢。這個開瓢的過程和結果,一般人肯定會受不了。
這當然包含餘子賢,不然也不會有飛機降落後,軟成一灘、痛哭流涕的餘子賢了,直至在最後直接昏迷了過去。
必要的時候,謝廣睿他們還會派出心理醫生,對餘子賢進行必要的心理干預,預防餘子賢出現心理疾病,烙下陰影。現在看到餘子賢的狀態還不錯。他也就放心了。
死了人,雖然餘子賢不用承擔額外的一些責任,但是法律程序還是要走的。因此,謝廣睿也說了,餘子賢還得老老實實等結果,不過應該快了。
雖然在一些小問題上,餘子賢的回答還是有一些不太詳細或者說令他不滿意的地方;但是在幾個關鍵的問題上,餘子賢的回答都吻合現場當時的情況,包括和其他當事人的詢問記錄互相驗證;而且最關鍵的是,餘子賢避免了一場災難的事實無可否認。
甚至可以稱爲英雄
最後,餘子賢在訊問記錄上簽字後,謝廣睿就走了。
2月7日下午。
“2.2”劫機案的案宗擺放在了省公安廳廳長施元亮的辦公桌上。案宗詳細記錄了所有的訊問審查過程和內容,還有劫機案的調查結果。
看着調查結果裏的結論和一些合理的推測,施元亮在腦海裏形成此次劫機案的全過程:
劫機案只有一名歹徒,叫蔣小峯,是一個逃犯。
蔣小峯是湘南省臨則縣人,1969年出身,任臨則縣物資局開發公司駐省會採購站的採購員,現年21歲。此人有過前科,早在19歲就因盜竊,被縣公安局拘留。
今年7月13日,蔣小峯謊稱採購貨物,攜帶物資局的1萬7000元人民幣貨款逃走。
在這個年代,城市工人平均月薪不過一二百元,這1萬多元相當於一個人近十年的工資。
蔣小峯攜款潛逃以後,臨則縣檢察院對其立案追捕中。
逃亡了2個月,蔣小峯如驚弓之鳥一般。考慮再三,他認爲還是逃出國比較安全。他反覆查看報紙,發現了1988年這起劫機案。現在這起案件和兩年前的劫機案件非常相似。
蔣小峯認爲,既然那兩個傢伙可以成功,他也可以。
爲了怕其他機組不好對付,蔣小峯特別選擇了同一架飛機,也就是8301航班客機。
他在廈門有熟人,輕易開到了介紹信。
1月29日,蔣小峯來到廈門,入住邊檢站招待所。
第2天,他拿着熟人開具的介紹信,順利買到了飛機票。
2月2日,蔣小峯登上了飛機。
之後,便有了劫機案的發生。
雖然現在查明,那個引爆器只不過是一個纏着電線的塑料盒子,攜帶的密碼箱也沒有炸藥等危險物,但是就是這個亡命狂徒以欺騙、威脅爲手段,差點造成一次特重大民航劫機災難。
雖然當時省、市兩級政府以及省民航的不少領導都聚在塔臺指揮,但是從指揮效果來看,真的讓人臉紅和慚愧。
當時機組成員、塔臺指揮的領導雖然不能判定劫機者是否是真的有炸藥,但是誰也不能否認存在劫機者撒謊的可能。誰也沒有敢去這樣想,因爲誰也不想擔、也擔不起那樣的責任。
在千鈞一髮之際,一個疏忽或者一個錯誤的行爲都導致截然不同的後果。但是正是因爲考慮的太多,才影響到了採取措施的正確性。
回溯當時採取的應對措施,有許多措施說好聽點就是不恰當,說難聽點就是錯誤;甚至一些該重視的地方也疏漏了,比如在得知飛機被劫持,飛機極有可能迫降白雲機場的情況下,爲什麼不疏散在停機坪和待飛飛機上的乘客等等。
如果因爲這些疏漏和錯誤,而導致出現最壞的情況,飛機直接衝撞炸燬在機場,就不是說撞壞多少架飛機的問題,而是要死多少人的問題了。而自己作爲行動總指揮,必將成爲歷史的罪人,追究責任掉帽子都是輕的
施元亮實在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