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臺的時候，餘子賢就看見羅守武笑咧着嘴，笑哈哈的望着自己。
餘子賢也是嘿嘿一笑。
就在路過第一排的時候，卻被工作人員攔住了，示意餘子賢坐在第一排羅守武的旁邊，當然是第一排最邊上的位置。
等坐下之後，羅守武才告訴他，本來他邊上就有一個椅子的，可是他來的太遲了，爲了不影響上面視角的空缺，椅子就被撤掉了。
關鍵是這會兒又給加上了，其中原因不用言語，羅守武和餘子賢都明白，只能相視一笑。
哎，這就是現實。
“不過，我喜歡”餘子賢心裏偷着只樂
後面還有先進集體、先進企業單位的頒獎，除了羅守武代表四方電子管廠上臺領了一個“1990年度改革先進單位”榮譽稱號，露了臉之外，剩餘的這些餘子賢都沒怎麼再關注，他在一心修改稿子。
這直管的大領導來了，待會兒的代表發言是不是應該表現的更有料一些
十分鐘之後，各項表彰工作結束。
做了1991年全市工業系統工作部署安排，同時邀請兩名獲獎代表作新年工作的表態發言
餘子賢是第二位發言代表。
第一位是來自石化工業的女代表，此刻正在做熱情洋溢的工作保證
沒一會兒就發言完畢像這種會議，發言一般都要求簡短，控制在5分鐘左右，表明態度就行。
終於輪到餘子賢上臺了。
餘子賢走到發言席旁邊站定，先鞠了一個躬，然後再轉身到發言席。
“尊敬的各位領導、親愛的各位同志，我是來自四方電子管廠的餘子賢，非常感謝各位領導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分享工作一年來一點心得。在座的大多數領導可能都知道，過去幾年的四方電子管廠年年虧損，等到去年年初的時候幾近破產，我們的工資都停發幾個月，甚至在年中的時候，引發鬧薪事件，但是我們挺過來了。”
“在市政府、市經委、是電子辦的大力支持下”餘子賢邊說邊側身看了主席臺上的各位領導一眼，以示感謝。
“在廠領導班子的激勵協調引導下，工人再次爆發了極大的熱情，積極妥善處理庫存積壓彩電，同時引進合作伙伴，成立遙控電路合資廠，引進了新技術新管理，爲四方電子管廠的發展注入了新活力和強勁動力，走上了創新改革發展的新路子從89年虧損900萬到90年盈利超1000萬，這是一個巨大的轉變，我爲此而感到驕傲”
餘子賢包含深情的話音一落，就被現場巨大的掌聲所包圍
“我代表四方電子管廠的在職及退休近萬職工，再次感謝市委市政府以及各位領導的支持”
“在過去的一年裏，我們做了很多工作，也取得了一些成就，但是在剛剛過去的一個月發生的一件事，卻讓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和巨大的危機感中”
餘子賢稍做了停頓，用低沉的聲音再次說道：“我們合資廠主打產品彩色電視遙控電路板的主材料芯片，被國外曰本供應商斷供並威脅芯片漲價，芯片要價漲幅最高達300，從32一片漲到了超過一百元一片要知道，當時我們的庫存僅僅只可以堅持一星期，而我們之前簽訂的供貨週期2個月的電路板訂單協議卻有近200萬套，芯片漲了超過百元，意味着我們每生產一塊板子就要虧損近百元，如果嚴格按照協議來執行，我們最終可能要虧損近2000萬我們整個合資廠賣掉也不夠賠的情況一度緊急”
“雖然最後經過我們多方努力和談判，最危險的情況沒有出現，但是我們隨時被國外大公司掐脖子的情形，讓我們全體四方人驚了一身冷汗那麼爲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了”
“我很沉重的告訴大家因爲我們集成電路的技術不行是我們的技術不行”
餘子賢再一次停頓。
“技術不行”幾個字的尾音久久迴盪在會議大廳，讓一衆領導振聾發聵。
餘子賢看到臺下的羅守武在向他瘋狂小幅度搖頭示意，點到爲止，不要再說了
側面燕京市市長陳瑞正襟危坐，看不出什麼表情。而坐在中央的機械電子部部長李金成卻輕皺眉頭，直直盯着餘子賢的側影，這個年輕人想幹什麼
餘子賢卻一本正經，繼續說：“我們需要的t0536芯片芯片只有東芝可以生產，因爲他們有這個芯片的設計專利，有生產1.5微米芯片的製造工藝。而我們因爲沒有集成電路專業設計軟件cad、eda，哪怕是仿造也無能爲力，就算是仿造出來，我們也沒辦法制造，因爲我們的大規模生產成熟工藝僅僅達到3微米還有其他很多我們必須應該集成電路配套的產業，現在卻完全依賴進口從晶圓片到芯片製造設備、再到基礎清洗、刻蝕等工藝用到的化學藥品、氣體等等，甚至高純度的水也需要引進”
李金成部長的臉色已經由晴轉多雲了。
“雖然這幾年我國在電子工業方面取得了巨大的進步，比如531戰略的實施，已經可以大規模的生產3微米的ic了，但是我們走的路太慢了對於集成電路這個高投資高風險技術工藝更新快的特殊行業，我們速度實在是太慢了”餘子賢話鋒一轉，沒有再痛斥國內集成電路行業的技術發展的落後。
“縱觀我國集成電路行業的發展，從1965年鑑定第一塊dtl電路開始，已經經歷了24年，到現在已經有25年的歷史。從1958年美國誕生第一塊集成電路再到，如今達到單片芯片集成度4000萬個，再到一個國家集成電路年產量達到1億塊，達到工業化大生產的這個標誌，美國只用了8年，在1966年首先達到，曰本用了10年，在1968年達到；而我國從1965年開始起步的集成電路工業，經過了25年的發展，去年年產量也纔是9600萬塊，依舊沒有達到一億塊”
“讓共和國挺起腰桿的，被譽爲20世紀下半葉中華民族創建的輝煌偉業的“兩彈一星”工程，從1958年立項上馬，到1970年我國第一顆人造衛星發射成功，僅僅用時12年；反觀芯片業，同樣起步於1965年，25年來我國發展半導體芯片，卻沒有收穫應有的成果，自主研發生產的芯片和美國代差了5代以上，落後至少15年”
“我心裏不由得問自己爲什麼”餘子賢發自肺腑的控訴式自問，讓上臺下的一干領導也陷入其中，“對啊，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