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第二個我 >第十二章
    下了一日一夜的雨總算是在次日的清晨停了下來,久違的陽光變換着形狀,透過窗戶灑在潔白的瓷磚上,怎奈匆匆而過的人們卻毫無心思去欣賞。

    男子瞟了一眼那自己剛掃淨不久就又落有了垃圾的地面,習以爲常地咂了咂嘴。他慢悠悠地將掃把和簸箕放回了清潔儲物櫃中,脫下工作服,洗乾淨了手,就那樣雙手插兜低頭看着腳尖走到了大學研究所與附屬醫院共用的飯堂。

    他沒有選擇去樓上的職工飯堂,因爲他討厭樓梯,更討厭那樓梯上的人;他更沒有去領那些大學生們專門爲自己這類人所準備的“愛心早餐”,因爲他覺得那很諷刺,他更覺得那很噁心。

    他排在一堆哈欠連天的學生中間,無視了也習慣了衆人那怪異的目光。他一如既往地用一塊錢買了碗最便宜的白粥,小心翼翼地右手單手端着,更加小心翼翼地將之放在了一個他以爲並無他人落座的長桌角上。

    左側突然有人對他說起了話,他嚇得手指一抖將勺子掉進了粥裏。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我們是……”那聲音邊說着邊將一幅圖案與一張空白的海報紙擺在了他的面前,似乎在讓他做一些什麼事情,怎奈他根本就沒有聽清。他轉過身子看了看那聲音的主人,發現那是一個大學生模樣的女子,利落的馬尾辮,清秀的面龐,與那清亮的嗓音完美地契合着。

    那學生好似發現了他的心不在焉,尷尬地笑了笑,嘴角的兩個酒窩不知怎地,就將他那顆已經沉入谷底的心給點亮了。

    學生將請求又重複了一邊,這一次他認真地聽了,他聽清了這學生是在替社團收集不同人所畫的同一個圖案,他更聽清了那學生的請求,她是想讓自己將樣板圖案原封不動地臨摹在那張海報紙上。

    不知是因爲那少有的對自己的溫和態度,還是因爲那燦爛的笑容,向來不願與他人接觸的男子竟然神使鬼差地同意了。他忘了自己的祕密,忘了自己的原則,忘了自己的怨念,更忘了自己的缺陷,就那樣毫無防備地同意去畫了。

    直至女學生拿着畫紙遠去,飯堂裏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碗中的白粥也開始變冷變涼,他才反應過來了自己方纔的失誤,回想起了那張臉的似曾相識,意識到了這一切的後果。

    他猛地拍案而起,不顧那被自己拍翻了的飯碗,跌跌撞撞地就向着那女學生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可惜,街道上人來人往,那女學生也早埋沒在這人海中了。

    他後悔嗎,不,他並不後悔,他甚至感覺到了解脫,卻又有些失望。

    ——————

    與此同時,尾隨在學生裝扮“吳梓芽”身後的孟祁昆接通了電話。

    “啥?清潔工?”看着不遠處“吳梓芽”的背影,孟祁昆用故作誇張的聲音回答着對方打來的電話,“咳咳,不,不是啊。第一發現者是清潔工沒錯,但是人家那晚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孟祁昆一邊裝着傻,一邊在心底抱怨着短髮吳梓芽出的餿主意。

    雖然已經做好了被短髮吳梓芽坑的準備,可孟祁昆還是萬萬沒想到,吳梓芽告訴自己的抓到犯人的最好辦法居然是

    “把這些照片都拿去給另一個我看,之後只要派人天天盯着另一個我,她就會把犯人帶到你們面前的。她不知道關於我的這些事情,干擾小,所以找到真相的速度估計比我快很多。你可要派人盯緊了哦,你知道我的性格的,一不小心就會惹出些什麼事來。”

    這不,昨天剛看到照片,今天另一個“吳梓芽”就開始惹事兒了,居然扮成了個大學生的模樣,還瞞着警察直接和犯人接觸……

    “我指的的不是他,是另一個。”電話裏的“吳梓芽”得意地解釋道,“你想想看啊,要說既能知道監控失靈之事,又能深夜隨意出入研究所,甚至留宿都不被懷疑、不被發現,最可能的就是清潔工了吧?”

    “以梁某生前的爲人,隨手丟丟菸頭再隨口諷刺別人幾句什麼的習慣,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與某個清潔工結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我也只是在看了那些照片後,突然想到而已,覺得你們去查查案發當日清潔工的值班表之類的,或者去查查清潔儲物櫃什麼的,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收穫。”

    “什麼突然想到,老大你就別糊弄我了,按照你的性格,如果不是得到了什麼確定性的證據,怎麼可能捨得給我講這些?老大你到底發現了什麼,直接告訴我唄。”吳梓芽拐過彎走了,孟祁昆揮了揮手,讓身後的同伴跟上,自己則爲了避免被發現,選擇了待在原地打電話。

    “就是因爲我沒有找到什麼實物證據,才讓你們去查的呀。其實我倒更想自己去撬撬鎖或者去擅闖一下民宅呢。”

    “……”孟祁昆鬱悶地將手機換了一隻手拿,“那那個lj呢,你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嗯。那應該不是lj。至於那圖案是什麼意思,你應該見過了吧,現在基本是哪裏都能看到的。醫院啊、大學啊、研究所樓下啊、公園裏啊……”

    “別賣關子……”

    “忽視症。”

    “哈?”

    “我大學的時候無聊選修神經學的時候學過的一種病,右腦頂葉損傷導致左半邊視野……哎,這麼說你更暈。總之就是,一種只能看見右半邊,而左半邊的世界對他來說根本就不存在的病。你不是說過,驗屍結果發現刀口很淺,所以懷疑兇手力氣弱,是女人嗎?但力氣弱的不一定是女人,還可能是病人。”

    “所以……?”儘管已經明白了集中的緣由,孟祁昆還在裝着傻。

    “這種病的患者,一般在意識上是不會發現自己看不見半邊視野的。你讓他們臨摹一幅畫,他們會在畫完那圖案的半邊後就認爲自己畫完了整幅畫;你讓他們用筆將一張紙上排列整齊的一片圓點塗黑,他們也會在塗黑半邊的圓點後就認爲自己塗完了所有的。”“吳梓芽”回答道。

    手機那頭傳來了紙張翻動的聲音,“所以,你將案發現場的那幅血圖按照右半邊的樣子,將左半邊補充齊了再看,就會明白那是什麼了。”

    “等等啊,我拿張紙試試。你先繼續說那清潔工的事兒,”孟祁昆用脖子夾住了手機,從上衣口袋裏掏出筆記本,把牆當做桌面,憑着記憶在紙上塗畫了起來。

    “l的一橫不是很粗嗎?j的頭尾不都很長嗎?這是因爲它們本就不是兩個字母,而是一幅左右對稱的圖案的右半截。”“吳梓芽”繼續說道,“而你若是將兩邊拼起來看得話,就會發現那j實際上是一個盾牌,而那l則是被盾牌包裹在內的掃把——清潔工愛心餐項目的徽標。他將這幅圖畫在屍體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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