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靈塵看着雲亦辭的雙眸，慢慢地點了點頭：“敢！”
雲亦辭揚起一個微笑，眼神好似楊柳拂過清水那般的澄亮。他走上前去，緩緩地摟住了楚靈塵的腰。兩個人距離如此之近，楚靈塵卻絲毫沒有抗拒之心。
在衆人的驚愕中，兩人從斷崖上跳落下去。
沈俊帶着幾個山賊追趕了幾步，停止在斷崖前，他舉起火把朝着崖下探了探，深夜中黑漆漆的，好似地獄，根本看不清底下狀況。
“大人，他們跳下去了。”沈俊回頭對蘇青說道。
蘇青也走了過去，他藉着火光朝着底下張望了下，發現雖然夜色下無法知道下面是什麼情況，但憑他對此山的瞭解，從這般高的斷崖跳下去，生還的概率幾乎爲零。他輕哼了一聲，吩咐道：“撤。”
沈俊應了一聲，一聲令下，衆山賊們打道回寨。
天無絕人之路，其實雲亦辭和楚靈塵並沒有掉落下去。
方纔雲亦辭那短暫一瞥，看到斷崖邊沿綠植凌盛，就大致斷定底下有可能長有藤蔓。他抱着試一試的心態跳落，在下墜過程中單手快速摸索，果然觸摸到了幾根藤蔓，他就勢一撈，握住了其中一根。
兩人頓時懸空在半崖間。
“我們沒有掉下去。”楚靈塵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對忽然消失的下墜感感到好奇。
“孤抓着藤蔓了。”雲亦辭說道。不過他一手握着藤蔓，一手環抱着楚靈塵，時間長了就有些喫力。
楚靈塵從他的微帶喘息聲的語氣中聽出來了：“你將我挪進去點，我自己抓藤蔓。”
“好。”雲亦辭應允，抱着楚靈塵的手臂稍一用力，就將她移至崖壁。楚靈塵憑着直覺摸索，抓着了一根藤蔓。她用力試了試藤蔓的承受力度，確定沒問題後，就對雲亦辭說道：“可以了，你放手吧。”
雲亦辭鬆開了手。沒了他手臂的提力，楚靈塵感到一陣失重感，她急忙用腳尖抵住崖壁做支撐，這種感覺纔有所減少。
此刻的兩個人，一左一右，好似葫蘆似的，垂掛在藤蔓上。冬夜裏的寒風刺骨，刮在兩人臉上，如同刀割一般。楚靈塵臉上疼痛，就將頭別向崖壁。不過那冷風就直接往着她的脖子根裏灌進去了。
這種條件，可真沒比前世在戰地裏的時候好多少。
楚靈塵苦笑起來。
她看電視劇裏的女演員穿越了，不是公主就是格格，再不濟也是個郡主。怎麼到了她這裏，就這麼慘了？當個不受待見的大小姐也就算了，竟然還一波三折，吃盡各種苦頭。
現如今跟個葫蘆似的，大半夜的還掛在懸崖上，飽受風霜折磨。
可真夠背的！
看到楚靈塵不說話，雲亦辭以爲她害怕了，就開口安慰：“沒事的，一會兒按照孤的提示，你一點點的往上爬就好。我們能上去的。”
他這是在安慰自己？
沒想到堂堂的大雲國太子平日裏看着冷清孤傲，竟也會安慰人。
“謝謝你。”楚靈塵壓低了聲音，說道。
黑暗中看不清雲亦辭的表情，但是楚靈塵能感覺到他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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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孤說過，你是孤的救命恩人。且不止一次。”
“你記得這麼清楚。”楚靈塵輕聲說道。腦子裏慢慢回放起雲亦辭第一次遇刺和第二次遇刺的場景。
第一次，是在畫舫上，好端端的聊天過程中被高展打斷，說是有刺客。之後就果然看到一羣刺客從湖底冒出來。她原本是想自顧自逃離的，但是歪打正着的，刺向雲亦辭的那一劍刺中了她。莫名其妙的，她就成了當今太子的救命恩人。
仔細想來，那一次似也是她穿越後的一次受傷，慘到昏迷。
而第二次就更慘烈了，來涼州的路上遇到了刺客。打鬥過程中，她背上又中了一劍，傷口深的，到現在還沒完全恢復好。
不過，對比於雲亦辭第一次的畫舫遇刺，這第二次的半途遇刺就顯得疑點重重。隨行的人員中，他自己的親信都沒出什麼大事，只死了幾個侍衛和兩名侍衛頭領。這兩名侍衛頭領皆是雲帝所派。
前幾日沈俊逃獄，被殺的又是雲帝派來的親信。等於說這短短時日內，刺客連續清除了三名雲帝所派的親信。
到底是機緣巧合還是故意而爲？說不清道不明。
夜裏的山崖寂靜的只剩下風的聲音。楚靈塵和雲亦辭雙雙垂掛在藤蔓上，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對話，就都沉默了。
過了些許時辰，雲亦辭打破了沉默。
“你到底是誰？”
他的聲音十分低沉，在這寂靜夜裏聽着，好似呢，喃。
但是短短几個字，楚靈塵卻聽得清清楚楚。
他們之間的關係並沒有因爲她兩次替他擋劍而拉近。反而，還是那樣疏離。
楚靈塵內心深處掠過一絲細微的失落感，不過很快就消失不見了。她本就是個看淡一切的人，對生死尚且不是很在意，何況這種人和人之間的感情呢。
她頭一揚，語氣裏顯露出三分挑釁：“那你呢，又爲何要設計殺死皇上派給你的人？”
一陣沉默。
黑暗中看不到雲亦辭的表情，但是楚靈塵能感受他的冷意。
周遭的環境變得愈發寒冷了。
沉默良久，雲亦辭終於開口，不過語氣冰冷：“有時候，女人太過於聰明，並不是一件好事。”
這冷若寒冰的態度，同之前溫如暖玉的樣子，簡直天地之別。
原來，這個男子，之前的一切溫存，都是僞裝着的。一旦被人揭開遮羞布，他就惱羞成怒了。
隱隱約約中，楚靈塵感受到了一股殺氣。
不過稍縱即逝。
很快，雲亦辭就又恢復到了之前的樣子。
“做人，還是難得糊塗的好。”
聽着語氣，隱約的似還含着一絲無奈。
楚靈塵不是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何況她對雲亦辭這些行爲背後的真實意圖並不感興趣。她此次會同來，除了那道聖旨外，其本意也是爲了尋找彌陀子罷了。
她和雲亦辭，本就不過合作關係而已
。
這次若能借助雲亦辭的力量找尋到彌陀子，她和他的合作關係也就隨即終止。從此以後，他走他的陽關道，而自己則好好的走自己的獨木橋。
山風拂過臉龐，楚靈塵抿着嘴脣，沒有接話，雲亦辭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他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上面的山賊應該都回去了，就開口道：“他們應該都走了，我們爬上去吧。”
楚靈塵輕輕應了一聲。
兩人沿着藤蔓攀爬起來。
巖壁上長了不少青苔，雙足踩蹬着，少不得有滑膩感，攀爬起來並不十分容易。而且他們似乎已掉落到極深的地方，爬了許久，都還在山崖上。
楚靈塵已經微微喘氣。這副該死的纖弱身軀，挑不得動不得，稍微持久的做些劇烈動作，就開始提不上勁來。若是換成前世的自己，徒手都說不定能攀爬上去。
“你還喫得消麼？”
耳邊傳來雲亦辭的聲音。聽着聲音的方向，是從上方傳來，看來雲亦辭已經比她攀爬的高許多了。
“沒事，我緩一緩就好了。”楚靈塵說道。其實她已經非常累了，但是倔強的性格讓她不肯承認。
“你慢慢來，孤等你。”
雲亦辭停在上方距離楚靈塵一人多高的地方，低下頭說道。他的樣子又恢復了往日的蘊藉，依舊如那謙謙公子，儒雅而紳士。方纔他擔心楚靈塵體力不支跟不上步伐，已經放緩了動作，不然憑他之力，早就竄上去好幾丈了。
不過楚靈塵沒有回話，而是強撐着繼續往上攀爬。原主瘦胳膊瘦腿的，肌肉都在微微顫抖，楚靈塵卻依舊堅持着。
過了一段時間，她終於攀爬到了雲亦辭身側，但是呼吸幾乎頓塞。她竭力壓制着疲憊，可終究擋不住鼻間呼出的重氣。
雲亦辭能感受到她的動作，知道她其實非常喫力了。
“孤揹你吧。”雲亦辭說道，側過身去，伸出一隻手去撈她。
“不用了！”楚靈塵下意識的避開，語氣沉冷。
氣氛有些尷尬了。
楚靈塵似也察覺到自己的態度太不友善，畢竟現在還需要依靠着雲亦辭，同他的關係還不能搞得太僵。於是她就斂住了氣性，簡單的解釋道：“多謝太子好意，這裏太過危險，你揹着我更加不方便攀爬，還是各自顧着各自比較好。”
她那句各自顧着各自，讓雲亦辭心底浮上一絲微涼。
“那就由你，不過你要小心。”雲亦辭將這涼意壓制了下去，裝着若無事情。
“好。”楚靈塵應了一聲，果斷的又開始攀爬。不過她發現腳底的青苔似更加滑膩起來，讓她好幾次險些踏空。
一絲絲腥臭的味道從上方飄來，她隱隱覺得不對勁了。
“嘶嘶嘶……”
一個詭異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這個聲音太熟悉了，楚靈塵前世在野外出行任務的時候聽到過。
雲亦辭應該也聽到了，立刻停止了動作，壓低了聲音：“不要動。”
楚靈塵也停止了攀爬。
他們都明白，此刻，在他們的頭頂上方，有一條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