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靈塵坐在了右側女眷首下，她是楚丞相的嫡女，哪怕不得丞相的喜歡，身份也比燕州官家小姐的地位高，坐在這個位置無可厚非。
剛一坐下，楚靈塵就察覺到無數道視線掃了過來，她眉一挑，望了回去，那些女眷們又連忙避開了她的視線。
只有兩個人，一個鵝黃羅裙的姑娘，仰着頭，略帶挑釁地望着楚靈塵，另一個，是個容色嬌媚的女人，年紀看上去不大，身上卻穿着誥命服，坐在誥命的上首位，估計是哪位大人的妻子，見楚靈塵望了過來，衝她點了點頭。
楚靈塵也衝她打了招呼，至於那個鵝黃衣裙的姑娘，她又不是出來和誰比眼力的，轉過頭不搭理，端起桌上的果子酒喝了口，味道酸酸甜甜的，還不錯。
另一邊，那些官員已經開始恭維起雲亦辭來了，太守章維道：“太子殿下一路辛苦，臣敬殿下一杯，賀殿下平安歸來！”
“章大人客氣了。”雲亦辭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太子殿下憂國憂民，心懷天下，實乃臣下之楷模，臣也敬殿下一杯，願我雲國來年風調雨順，無災無難！”
雲亦辭端起酒，微晃了一下，眼中透出酒的色澤，“孫大人這話可錯了，孤不過是奉皇命行事，談不上什麼憂國憂民，便是來年雲國五穀豐登，那也是父皇的功德。”
孫大人臉上神色僵了下，連忙笑道：“是臣說錯話了，殿下恕罪！”
……
就這麼喝了七八杯，雲亦辭撐着頭，貌似有點不勝酒力。
章大人見狀忙道：“好了好了，這酒啊也敬得差不多了，歌舞怎麼還沒上呢？來人，快傳歌舞！”
不一會兒，數個身姿曼妙的美人躬着身上來，絲竹聲一起，舒袖一展，殿中水袖翻飛，迷亂了人的眼。
雲亦辭一臉興致缺缺，但還是耐着性子看。
“楚大小姐。”身側一位胖胖的夫人舉杯，“我敬楚大小姐一杯。”
櫻之在她耳邊輕聲道：“這是太守章大人的夫人。”
“多謝章夫人。”楚靈塵亦舉杯，抿了一口。
章夫人視線掃過楚靈塵的眼角，笑眯眯道：“我年輕時，曾與丞相夫人有過數面之緣，不知夫人現下可安好？”
楚靈塵禮貌道：“勞章夫人惦記，我娘一切安好，待回京，我會將章夫人的問候帶給我娘。”
章夫人點了點頭：“早聽說楚家雙姝容顏絕色，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楚靈塵一臉謙虛：“夫人過獎了。”
章夫人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都說楚家的大小姐容貌醜陋，性子怯弱，上不得檯面，可今日這一見，卻是禮數周到，不卑不亢，和傳聞中的判若兩人。
如今太子送走了楚二小姐，卻留下了楚大小姐，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怎麼回事，只怕楚大小姐更討太子的歡心，章夫人有些擔憂地看了眼那個鵝黃衣裙的姑娘，自家女兒還有機會麼？
一舞畢，章大人揮退了那些舞女，拱手道：“殿下，微臣有一小
女，名喚弄雅，聽聞殿下來此，特意連夜編排了一舞，願爲殿下獻上。”
楚靈塵正準備喝酒，聞言手一頓，眼中閃過一絲意味深長，這纔是章大人的本來目的吧。
雲亦辭漫不經心道：“章小姐有心了。”
之前那個瞪着楚靈塵的鵝黃衣裙的美人微揚着下巴走至中央，落落大方地行上一禮：“見過殿下。”
樂聲又起，章弄雅頭上的步搖泠泠作響，纖足輕點，衣袂翻飛，整個人如凌波仙子一般，她的舞就如她這個人一般，傲氣凜然，顰笑間，動人心魄，讓人有種摧折的玉望。
她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過雲亦辭。
楚靈塵撐着下巴，不得不說，章弄雅的舞還是很好看的。她的餘光看見那個面容嬌媚的夫人悄悄地退了下去。
周圍的花香愈發濃烈了。
一曲畢，章弄雅一身香汗，微喘着氣停下來。
周圍的官員紛紛喝彩：“好！”
章弄雅充耳不聞，只盯着最上首的雲亦辭：“殿下覺得臣女跳得好嗎？”
雲亦辭笑容溫和：“章小姐舞姿絕妙，讓人讚歎，高展，賞小姐一柄玉如意。”
章弄雅臉上綻放出一個令周遭百花黯然失色的微笑，道：“殿下，臣女不要什麼賞賜，臣女對殿下一見鍾情，只求常伴殿下左右！”
滿座皆驚，雲國風氣雖然開放，不禁止男女同席，但像章弄雅這般，當衆對着一個男人表白，還是第一次見。
章夫人也連忙跪下，這孩子究竟在做什麼？他們夫妻是想過將自家女兒送進太子的後院謀求富貴，但打的是徐徐圖之的主意，沒想到女兒竟然在瑤臺上一鳴驚人！
“弄雅，做什麼，還不趕緊跪下！”章夫人低斥道。
章弄雅挺直身板跪了下去，仍舊直視雲亦辭道：“殿下，是臣女情難自禁，與臣女爹孃無關！”
章弄雅身爲章太守唯一的女兒，從小家裏寵着，外面捧着，久而久之，也養成了她目下無塵的性子。她認爲，以她的才貌，唯有這世間最好的男人才配得上她。
章弄雅今日隨母親來，也是想看看父母爲她打算的太子究竟如何，只一眼，她就淪陷在太子的俊秀溫柔中，臉紅心跳。她發誓，除了太子，今生她誰也不嫁！
這纔有了方纔的那一出。
雲亦辭笑容微斂：“章小姐出身高貴，容貌秀麗，這天下好男兒多的是，小姐定能覓得如意郎君的。”
這是委婉地拒絕了。
爲什麼？章弄雅驚詫地望着雲亦辭，在州郡，她家的門檻都快被媒婆給踏破了，無數男人跪倒在她石榴裙下，她不信殿下在看了她精心獻上的舞后，還會不爲所動。
“殿下，是不是臣女哪裏不夠好？”章弄雅追問。
“與小姐無關，孤已有了心儀之人。”雲亦辭掃了眼楚靈塵，見她低着頭，看不清臉上神色，只能遺憾地收回視線，“不能迴應小姐這一腔情意。”
是她吧？章弄雅亦盯着楚靈塵，眼中有嫉妒之意，她又道：“臣女不求太子妃之位，只要能陪在殿下左右，哪怕爲奴爲婢也，臣女也心滿意足了！”
章弄雅知道，楚家姐妹身上有鳳命，無論她們中的哪個成爲太子妃，此刻都輪不到她，章弄雅不在乎，只要能去殿下身邊，等站穩了腳跟，其他的早晚都是她的！
雲亦辭脣邊的笑意淡了淡，他雖是男人，但也不喜歡一個爲了男人，自降身價，將自己弄得如此卑微的女人。
女人都該如靈塵那般，活得自在灑脫。
“章的話孤都已經說了，好自爲之。”雲亦辭揉了揉額頭，起身，“孤去醒醒酒，你們自便。”
章弄雅臉上青青白白，她回了座位，一直視線陰沉地望着楚靈塵。
楚靈塵皺了下眉，站起身，帶着櫻之藉口更衣下了席。
可沒想到章弄雅也跟了過來。
她在假山邊攔住了楚靈塵：“楚大小姐，我有話和你說。”
楚靈塵盯着她，大概猜到了她的來意：“章小姐如果是爲了殿下的事而來，請恕我無能爲力。”
說完就要繞過她，徑直往回廊而去。
章弄雅還是堵住她的去路：“看上去也不過如此，不知殿下到底喜歡你什麼？”
楚靈塵面容淡淡：“你是在說殿下眼光不好嗎？”
章弄雅冷冷一笑：“楚靈塵，殿下不是屬於你一個人的，你憑什麼霸佔着殿下不放！”
楚靈塵也煩了，她冷冷盯着章弄雅：“殿下不屬於我，難道還屬於你嗎？”
章弄雅揚了揚下巴：“早晚有一天，殿下會喜歡上我的！”
這話有些似曾相識，好像楚靈煙也這般說過？不知她們兩個打一架，誰能分出勝負？楚靈塵被心裏的想法逗笑了：“那我先在這恭賀章小姐了。”
章弄雅以爲楚靈塵在挑釁她，惱羞成怒：“楚靈塵，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你知道，誰才能笑到最後！”
章弄雅走後，櫻之有些不高興：“這位章小姐怎能如此不矜持，殿下也是她能肖想的？”
“她有驕傲的資本。”楚靈塵淡淡道，雲亦辭若納了章弄雅，燕州章家的勢力將爲他所用，這麼好的契機，他完全沒有拒絕的必要。
是因爲她嗎？楚靈塵的視線久久定在一處。
一隊奴僕捧着漆盒從她們身側走過，爲首的那個粗聲粗氣道：“小心些，這些都是給太子殿下準備的，要是弄灑了，小心你們的皮！”
一股酒香鑽了出來，飄進了楚靈塵的鼻子裏。
好香……
楚靈塵低頭深吸了口，又嗅到了一股若有似無的檀香氣息。
怎麼會有檀香氣？
酒，檀香氣，花香……
楚靈塵眼神一動，猛然轉過身：“站住！”
那幾個奉酒菜的奴僕嚇了一跳，轉過身，看楚靈塵一身華服，連忙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