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亦辭站在殿外，伸手擋了下頭頂的陽光。
他和父皇，表面扮着父慈子孝，看不見的地方卻是暗潮洶涌。
“殿下。”晏明奸細的聲音傳來，“奴才就送到這兒了，殿下路上小心。”
“晏明。”雲亦辭聲音低不可聞，“父皇近來身體可好？”
晏明左右望了望，確定周圍沒人，才道：“皇上近日睡不安穩，常常夜間驚醒，太醫給皇上開了安神的藥。皇上脾氣也大了，動輒就打罰奴婢。”
雲亦辭眸色加深，看不出在想什麼。
楚靈塵安置好了秦老爹小虎子，突然想起車裏還有個半死不活的人要扛上樓。
客棧小二幫忙是要收取跑腿費的，楚靈塵想着省錢，就和小桃櫻之兩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人拖上了二樓。
放上牀時，男人的眼睫顫了顫，一雙眸子光華初綻，讓人目眩神迷。
他的視線掃過屋子裏幾個虎視眈眈的女人，第一件事是將手抱在了胸前，驚恐道：“你、你……們對我做了什麼？”
爲什麼他的後背和屁股火辣辣的痛（被拖的）？
那可憐相，活像之前傷中調戲她的那個人不是他似的。
楚靈塵抽了抽嘴角，眼中怨念：“你爲什麼不早點醒？”
他要是早點醒，她也可以少付一間房的房費，還能省點力。
男人眨了眨眼，意識清醒了不少，他躺在牀上抱了抱拳：“可是幾位恩公救了我的命？在下謝墨，對恩公們感激不盡……”
“感激的話就不必說了，謝公子，你這些天花了我不少的錢，包括看診費，藥費，小桃照顧你的費用，還有食宿費，滿打滿算，就給五百兩吧。”楚靈塵低頭望着他，“公子打算什麼時候給錢？”
兩人對視了一眼，謝墨按着額頭嗷嗷叫道：“哎呦，我的頭，我的頭好疼，幾位姑娘，我需要再休息一下，麻煩幾位姑娘出去一下，順便帶上門。”
楚靈塵勾了勾脣角：“聽說江湖人最講究知恩圖報的名聲了，謝公子可別賴了賬。”
出去後，小桃忍不住笑了起來：“小姐，你幹嘛這麼逗他？”
“誰叫他醒得不是時候。”楚靈塵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小桃櫻之，你們就在客棧裏收拾吧，我出去一下。”
楚靈塵在大街上左右逛，視線掃過街邊的攤位，她在心裏盤算着哪裏適合她擺一個看診的小攤，見前方圍了一羣人。
她走了過去，被人羣圍住的是一棵大樹，上面貼了一張懸賞榜，楚靈塵匆匆看完，上面大致意思是，城西宋員外家有一幼子，身子虛弱命不久矣，若能求得名醫治好，必贈千金。
有人嘆了聲：“我要是會醫該有多好，這一千金說不定就是我的了。”
“哪有這麼簡單。”有人反駁他，“聽說這位小宋公子，前前後後不知找個多少個大夫，病沒治好還加重了，我看哪，便是神醫在世也救不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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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楚靈塵走上去，將榜文撕了下來。
旁邊守着宋府的下人，見有人撕了榜，連忙擠開了人羣走過來，可見揭榜的人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宋府管家的臉驀地沉了下來：“怎麼是個小姑娘，去去去，一邊玩去，別來搗亂！”
“我不是來搗亂的。”楚靈塵晃了晃手裏的榜文，“我是來給貴府公子治病的。”
“你？”管家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延請了多少名醫都沒治好的病，就憑你？”
“宋管家。”有奴僕湊到他耳邊嘀咕了一句。
宋管家聞言：“罷了，你既說你能醫治，那就隨我來吧，若敢哄騙我們，我定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楚靈塵勾了勾脣，跟了上去。
關雎宮。
慧貴妃拉着雲亦辭的手，一臉欣喜地打量着：“皇兒瘦了些，定是吃了不少苦吧，母妃讓御膳房準備着了，皇兒一會兒定要多喫點。”
“好。”雲亦辭面對慧貴妃時，明顯要比面對皇帝時輕鬆了不少，“都是兒臣不孝，讓母妃日日牽掛着。”
“傻孩子，這世上哪有母親不牽掛孩兒的。”慧貴妃伸出手，想像小時候一樣摸摸雲亦辭的頭，才猛然發覺他已經比她高一個肩了。
慧貴妃悵然地收回手。
雲亦辭見狀，伸手握住了慧貴妃的手：“母妃，兒臣不在的這段時間，母妃過得可好？”
“好，母妃好得很，你啊，只需顧好自己，後宮的事，不用你操心。”只要雲亦辭平安健康，慧貴妃就別無所求。
“雛菊。”慧貴妃側過頭，隱含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雛菊不敢再說話。
雲亦辭將一切都看在眼裏，他知道慧貴妃不想讓他擔心，便裝作什麼都不知情的樣子，道：“對了母妃，兒臣這次出去，給母妃帶了不少好玩的東西回來，高展。”
高展拍拍手，外面有太監擡個幾個紅木箱進來，打開，裏面堆着織錦，皮影，玉器，還有各種小玩意兒。
雲亦辭扶着慧貴妃起身：“母親看看，可有喜歡的。”
慧貴妃從裏面拿出了一個泥塑娃娃把玩着：“這東西，也就小時候在宮外見過了。”
“母妃喜歡就好。”雲亦辭道。
“對了，皇兒。”慧貴妃想起一事，“你爲何讓人將靈煙送了回來？”
雲亦辭怔了一下，笑道：“二小姐身子嬌貴，兒臣只是不想讓她跟着兒臣受苦。”
“你就別哄母妃了。”慧貴妃輕輕拍了他一下，“你這話瞞得了別人瞞不了我，要真是怕姑娘受苦，爲何不把楚大小姐一塊兒送回來？你忘了出京時國師的囑託了嗎？”
“兒臣現在不是好好的。”雲亦辭說到楚靈塵眼神都柔了，“至於大小姐，她與二小姐不同，行事幹脆利落，這次出京，她幫了兒臣不少的忙。”
“大小姐的事本
宮也有所耳聞，只是這鳳命……”慧貴妃哪看不出，兒子這是對楚靈塵動了真心了。
“你若真喜歡大小姐也無妨，你的側妃位置也空着，讓大小姐做側妃，二小姐做正妃，也算兩全其美？”
母妃真是糊塗了，哪有嫡親姐姐位居妹妹之下的，這齊人之福他可不敢想。更何況，讓靈塵做側妃，這是在侮辱她。
雲亦辭鬆開了慧貴妃的手：“父皇對兒臣本就有所忌憚，母妃若再讓兒臣娶個身懷鳳命的二小姐，背後依仗着權勢滔天的丞相，母妃猜，父皇會怎麼想？”
皇帝只怕殺他之心更重了。
慧貴妃聞言也有所顧慮，卻不甘道：“你不娶，你那些兄弟可都覬覦着呢，難道要便宜了他們？”
“母妃，所謂鳳命不過是錦上添花的東西，兒臣自信僅憑自身也能得到我所想要的，誰若打着靠鳳命逆天改命的主意，那就是個傻子。”雲亦辭神色淡淡。
慧貴妃說不過雲亦辭，搖了搖頭，也不知那個楚靈塵究竟給她兒子灌了什麼迷魂藥，一個面容殘缺的女人，竟讓二十來年不近女色的兒子爲她神魂顛倒。
雲亦辭知道慧貴妃對楚靈塵抱有成見，多說多錯，只道：“母妃，靈塵真的很好，等有一日，你再見另外她，一定會大喫一驚的。”
是真的大喫一驚。
慧貴妃口中面容殘缺的楚靈塵正走在宋家的抄手遊廊上，被老婆子帶着入了後院，見着了氣質秀雅的宋夫人。
宋夫人一見楚靈塵就撲了上來：“大夫，你真的能救我的孩子嗎？”
楚靈塵安慰道：“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
楚靈塵被帶進了宋家小公子的屋裏，一個七八歲的孩子縮在被褥裏，瘦得跟柴似的，正在熟睡，身子卻不時地抽動兩下。
“這孩子，從三個月前起，不知怎麼了，晚上大聲哭鬧，怎麼哄都哄不好，白天精神不振，也不怎麼喫飯，神情呆滯，醒了也只坐着發呆。這身體越來越虛，再這樣下去，恐怕這條小命都要搭進去了。”宋夫人說着哭了起來。
楚靈塵把了脈，脈弦伏而滑，間或凝澀，左竄右突，她又打開小公子的嘴巴看了看，有濃痰，是驚悸之症的症狀。
一個半大的孩子，怎麼會得了驚悸之症？
“能不能麻煩一下，將其他大夫開的方子給我看一眼。”楚靈塵道。
“奶孃，快去取。”宋夫人道。
楚靈塵拿了一疊藥方子，仔細翻看了一眼，大夫們開的都是凝神靜氣，滋養心陰的藥，沒什麼錯，爲什麼孩子的病越來越嚴重了呢？
這時，孩子像是做了噩夢一般，頭拼命地搖晃，嘴裏唸唸有詞：“鬼，鬼，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鬼？
楚靈塵連忙握着孩子的手，試圖安撫他：“好了好了，沒事了，別怕別怕……”
孩子猛然睜開了眼，拼命掙扎尖叫起來。
楚靈塵一把抱住孩子，捻出一根銀針紮在孩子後頸上，不一會兒，孩子就平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