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過神來，雲沅芷望向雲亦辭，眸光之中滿是震驚，本來是她決定一併攬下罪責，不就是爲了保護他們嗎？
未想現在雲帝不過是一句話，卻讓雲亦辭攬下了一切，她先前所做的、所說的，都成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是你？”雲帝望向雲亦辭，挑了挑眉。
“回父皇，的確是兒臣。”他垂頭，語氣無甚波瀾，聽不出來其中摻雜的情緒。
楚靈塵僵僵站在門前，情緒難辨，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憂。
緊接着是一陣僵持，無人開口，一室寂靜。
末了，是雲帝執起案桌上的信箋，摔到雲亦辭面前，厲聲道：“看看你乾的好事！”
朝時，雲帝派人去五公主寢宮抓楚靈塵來的時候，就已經收到了西涼的戰書。
原因很簡單，就是本該與西涼和親的公主逃了，使西涼損失了顏面，故不再維持兩國和睦關係，要求開戰。
戰書以下，要不了幾日後西涼便會大肆進攻雲國邊境，屆時若無人領兵抵擋，必會殃及無辜。
雲帝的想法可謂昭然若揭，他想雲亦辭領兵出征。
“身爲堂堂太子，舉手投足只見毫無大家風範！一心只念私慾，不知取捨！若當時你並未將五公主帶走，怎會生出這般事端！”雲帝叱道。
“父皇息怒。”雲亦辭直直跪着，並未準備辯解，他早就想好了，若是事情被雲帝發現，他都一併將罪責承擔下來，總不應該讓楚靈塵受到傷害。
“息怒？你還喚我息怒！”雲帝等着門前僵直站定的楚靈塵，氣不打一處來，“到底是不是這個人蠱惑你，才讓你做事愈發沒了理智！”
“好，既你已經一併將這些事情都認了，但她，死罪難免，活罪難逃！”
言下之意，就是免於用刑，但免不了被押入大牢，關上一段時間。
大牢對於楚靈塵來說，都像是第二個住處了，她進進出出數次，就連那裏的公公都眼熟了她，這會同她說要被關回去，楚靈塵心裏也無甚波瀾。
但她忘了，雲帝這番話並不是說給楚靈塵聽的，是用來給雲亦辭下警鐘用的。
楚靈塵是立即反應過來了，但她還沒來得及出言制止，雲亦辭已經開口：“兒臣願意領兵出征，唯一的要求便是帶着靈塵同去！”
同去？聽到這個詞，雲帝眯了眯眼，以遮擋透出的銳利目光。
楚靈塵也是一愣，她並非不願意去，但云帝方纔一滯的目光透出來的，正是正中他下懷。
“朕不管你帶什麼人去，此番若是鎮壓無果，那你便不消再回來了！”他撂下這句話，便吩咐劉公公將人驅走，莫要搗了他的清淨。
……
從御書房出來，雲亦辭便安排了馬車送楚靈塵和謝墨出宮，謝
墨要徑自回驛館找月落山莊的弟子，所以此刻雲亦辭同楚靈塵在一輛馬車上，準備親自送他回去。
半晌，雲亦辭才緩緩靠近楚靈塵，輕聲開口：“靈塵，戰場上刀劍無眼，你到底是個女子，會不會責怪孤擅自做主帶你同去？”
“不怪。”楚靈塵搖搖頭，“倒是有些怪你爲何就這樣輕而易舉的答應了領兵出征？”
談及此時，雲亦辭面色變了變，沉聲道：“孤雖爲太子，但自立太子之位至此，雖未出過任何差池，但並未有任何拿得出來的功勳。”
“此次父皇明着就是衝孤來的，就算是孤不承認，他也必會想盡其他的法子逼迫我認罪，所以倒不如換刀斬亂麻，不必拖下去了。”
“但往好處想，這般領兵出征的機會不多，因爲父皇忌憚孤，不允許孤執軍令狀，所以此番是爲數不多的契機，能助孤立下得以站穩腳的戰功，便再不能動搖太子之位。”
他冷靜地將眼下的形式一點一點分析給楚靈塵聽，但卻也引申出另外一個問題。
楚靈塵思忖片刻，啓脣問道：“可雲帝與你從來是不對付的，他怎會給你這樣好的機會？”
“對，正是這樣。西涼人驍勇善戰，數十年前兩軍交戰之際，無非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所以父皇爲了永絕後患，才得以議和。此次和親，自是用來以當最後的鞏固，確保兩國關係完全化干戈爲玉帛。”雲亦辭如實回答。
所以雲帝是想他死於戰場，這樣完全可以不動聲色地將雲亦辭除掉永絕後患。
“既然如此，你知前路兇險，還要求帶我同去，雲帝也並未拒絕，便是連對我都去恨之入骨了？”楚靈塵素來聰穎，很快便想到了這一面。
雲亦辭想了想，不疾不徐地回道：“若是她將你留在皇城，由他掌控，定會以你威脅孤。若你忽然犯傻覺得有愧於孤，一死百了怎麼辦？”
這番話傳入楚靈塵耳朵裏，她便立即擡頭，誰知道正好迎上雲亦辭戲謔的笑意，都什麼時候了，竟還有心思開這樣的玩笑。
楚靈塵剜他一眼，嗔道：“戰事迫在眉睫，要不了幾日便會安排你領兵出征，這會竟毫無緊迫感，登徒子！”
她的嗔怪落在雲亦辭眼裏都成了玩鬧嬉戲一般，他勾脣，將楚靈塵擁入懷中，並未多言，卻相信楚靈塵能明白他的心境。
其實對於雲亦辭來說，此刻纔算是真正輕鬆過來，雲帝以爲完事在他掌握之中，雲亦辭又何嘗不是？眼下才是真正拉開了兩父子鬥智鬥勇的序幕，既見分曉。
很快便回到了清雲醫館，早些時候雲亦辭便知會了櫻之，說楚靈塵要回來了，所以這會許多人都在醫館外頭候着，大老遠的瞧見了熟悉的馬車，小桃便站在最前面哭了起來。
楚靈塵一下車，便被聲聲哭泣擾得心亂如麻，她輕輕攬過小桃，安撫道：“你瞧瞧你，哭的和淚人兒似的，醜死了。跟了我這麼久，還是喜歡動不動就哭。”
見到主僕二人這般情形，雲亦辭也不便打擾，就先走一步，回去準備出征的事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