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年關將近，再往後便要捱到春節了。”透過被風吹拂而起時出現一條空隙的門簾望出去，雲亦辭的目光有些飄忽，他緩緩開口，爲二皇子倒了杯熱騰騰的茶。
他將茶盞推至對方面前，白霧氤氳伴着四溢的茶香，正如雲亦辭的聲音一般，溫潤卻乾淨：“孤知道西涼也有過年的習俗，除卻餘州年關前百姓仍舊飽受戰亂折磨，想來西涼邊關的子民，也該是不好受的。”
雲亦辭的話一開口便不曾有所遮攔，倒是直直奔着目的去的，二皇子想故作不知都難。
本以爲二皇子到底是明事理的人，一番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多少都該有些作用。但終究二皇子這一生是順風順水，鮮有遇到如此挫折，此情此景更是無法定心思索。
他只冷哼一聲，別過頭不看雲亦辭：“怎麼？太子是認定雲國已經輸了，所以現在要遊說我使西涼退兵，才叫你們輸的沒那麼難看，是罷？”
“二皇子這話是什麼意思？”還不得雲亦辭開口，楚靈塵已經率先反問了一句，“眼下戰況如何，就算我一介女流也知道些許，到底是哪方處於劣勢，二皇子打心眼裏不清楚嗎？”
本身，楚靈塵並不大喜歡他，倒不是男女之間的情愫，只是楚靈塵一直記着他強娶雲沅芷一事，方纔是記着最後他並未得逞的情面，這會他這般強詞奪理，倒是新仇舊恨，讓楚靈塵一併發泄出來了。
這番絲毫不轉彎抹角的反問，讓二皇子的面頰有些發熱，他眸光一愣，瞧着楚靈塵的目光也有些幽怨。
“本以爲楚小姐是堂堂正正，大家閨秀的性子，看來是我瞧錯了人。我西涼爲何會節節敗退，說來和楚小姐應該也有些關係罷？”他冷不丁說道，含沙射影地說的是楚靈塵那脫力散的事情是小家子氣，奇技淫巧。
脫力散這樣的東西極其便攜，雖然不致命卻能在關鍵時刻發揮極大的作用，雖然雲亦辭暗箭傷人這樣的舉動叫二皇子所不齒，但不妨礙他對脫力散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一來二去的一打聽，再加上他對楚靈塵多少也有些瞭解，知道楚靈塵是精通藥理的，能推敲出脫力散出自楚靈塵也不難，這會大剌剌說出來，多少也是爲了印證自己的猜測。
楚靈塵當然聽得明白他話裏有話，卻依舊裝作聽不懂的模樣，反問二皇子道：“二皇子說的是求娶我不成功一事？言下之意就是若是娶了我，眼下所有的事情都能迎刃而解罷？”
“我說的不是這件事！”二皇子立即制止楚靈塵繼續說下去。
他今日是算見識了楚靈塵顛倒是非的本領。
“那二皇子說的所謂何事？”雲亦辭冷不丁開口，很好接過他的話，笑問道。
見兩人齊齊裝傻充愣，二皇子只得坦白：“若非你用了脫力散，我何至於會被你抓回來當人質！”筆趣閣tv手機端
楚靈塵微笑道：“二皇子此話不假，但正所謂兵不厭詐，強攻取勝固然是兵家之正道，兵力強弱之體現；但兩國交戰若只憑硬拼，那豈不是再無任何變數了？”
二皇子被此話一噎，臉色已是不愉。只得說：“此等奇術詭計，君子可不屑爲之。”
又見雲亦辭撫掌而笑，說道：“此前二皇子用計想使我軍陷入一線崖，莫非又算是堂堂正正之舉了？不過，二皇子有句話倒是值得深思。”
眼見二皇子微微愣神，雲亦辭輕扶茶案，站了起來，一揮袍袖，說道：“所謂君子，並不是二皇子所說，對奇術詭計不屑一顧。你看‘武’這個字，是由止戈二字而成。雲、西涼兩國開戰，民不聊生，而真正的君子所爲，當是行武道，行止戈之道。靈塵所爲，確是委屈了二皇子，只是一時的權宜之計。而若是暫屈二皇子一人，而還天下一個太平的年關，想來二皇子並不會拒絕吧？”
二皇子沉吟片刻，反駁道：“此次我兩國開戰，想來並非是西涼之過。我國以誠派遣孤與公主一同前往雲國，如今落到如此境地，兩國邊境戰火連綿，究竟還是因你等欺人太甚，在聯姻之事上出爾反爾，若非如此，斷不至於此。”
楚靈塵接話道：“太子之意，是希望借二皇子一人而停止紛爭，而二皇子之言，從頭到尾闡述的則是開戰之原因。更爲甚者，原因是你一人的聯姻。兩國開戰，死傷士兵數以萬計；他們是家中的青壯，本應務農桑，養雞豚，老人享天倫之樂，夫妻有人倫之趣，子嗣有教養之義。如今這些人爲你而戰，都說古來沙場幾人回，這莫不是人間慘劇？請二皇子答，若因你一人之婚姻，而至於此，你是否於心無愧？”
卻說楚靈塵這番話端的是犀利無比；從雲亦辭的角度，他天生作爲皇族，絕不會有這樣的角度；從二皇子的角度，他眼前的答案似乎只有一個，畢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如果承認爲了自己一人之聯姻而天下戰亂，他恐怕會立即成爲衆矢之的，再也沒有人會願意爲他賣命。
二皇子眼見談話已落入下風，想探出脫力散的口風更是力所不能及。沉默良久，道：“這場戰爭，關乎西涼臉面，並非我一人之故。二位且離開吧，我無論如何不會使西涼因孤一人而退軍的。”
雲亦辭與楚靈塵對視一眼，俱知今日之遊說已然是失敗而告終，再停留下去也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走出帳外，夕陽無限好。所謂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這預示了很好的天氣；可也許雲亦辭並不知道，在這明朗的天氣，是什麼命運向他奔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