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背書,沒意思。直接演吧。”

    馮雨委屈地瞪大眼,她不明白,她說的有錯嗎?怎麼可以就這樣打斷她!不過現在不是爭論這個的時候。範副導不斷給她使眼色,讓她調整情緒。

    “就鹿兒得知要被賣入青樓時的那一段吧。”

    “那一段沒有臺詞,我可以自由發揮嗎?”馮雨手裏的劇本,簡單寫了鹿兒的背景,也就是剛纔馮雨說的那樣。之後只有一個場景鹿兒被三四個強壯的婦人拖入馬車,她掙扎着,但敵不過常年做粗活的婦人力氣大。

    孟奇奕這才擡眼,掃了一眼馮雨。“沒有臺詞,就是沒有。”

    “可是——”

    範副導突然出聲“就按劇本來。給你三十秒準備。”

    馮雨見範副導沒有幫忙,便知自己沒法自由發揮加臺詞了。甚至於,當時鹿兒應該是哭是吵,是被捂住了嘴還是被揪住了頭髮,她都無從得知。

    馮雨不免緊張起來,她學過無臺詞的情景表演,只是那時候不一樣,在表演課室裏,老師會溫柔地告訴她怎麼演,同學們也並不比她知道的多。她可以隨意發揮,按照情景裏說的,用動作、語言、表情神態演繹自己所揣摩到的情緒。

    但現在,除了之前什麼都看不進去的劇本,除了上頭那幾句話,她什麼都沒有!突然,她想起在房間等候時,匆忙一瞥的a4紙。那張紙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字!

    “時間到,開始吧。”範副導看着手機屏幕上的時間,在孟導徹底厭煩之前喊了開始。要知道,剛纔所有試戲的演員,連準備時間都沒有。當然,她們不是新人,不需要得到額外的寬容,至少範副導是這麼想的。是以,他纔敢給馮雨爭取時間。

    然而馮雨此時還在想着那張寫滿字的a4紙——別人可以得到提示,得到更多的表演空間,爲什麼她就沒有?就因爲她是新人嗎?可是那個章瑤,當初不也是這麼……

    “請開始你的表演。”範副導忍不住再次提醒,聲音提高不少。

    “啊?”馮雨回過神來,才發現面前不是課堂,也不是剛纔的小房間。坐在正中間的男人,正是她要努力得到認可的對象。

    “呃……”馮雨開始動起來,她嘗試醞釀情緒。

    要被賣了,應該怎麼樣?哭,對,她要哭。奇怪,她以前在班裏,哭戲只要幾分鐘啊!哭不出來,那就喊,對,喊!

    “啊——放開我!放開我!”沒錯就是這樣。

    “你們幹什麼!我不要被買!我不要!”

    “啪!”

    一聲巨響傳來,馮雨被嚇得一顫,哀嚎着的嗓子也停了下來。

    原來是孟奇奕把面前的礦泉水瓶給摔了。

    坐在他旁邊的人彎下腰,伸出手,將滾落在地的礦泉水瓶撿了起來。那雙手比不上國內奶油小生們的白皙,但是骨節圓潤、指形修長、皮膚乾淨。

    “你在幹什麼!不是說了沒有臺詞嗎?範副導,你怎麼搞的?”

    孟奇奕本來就沒休息好,精神氣不顯,所以黃詩才會覺得他什麼都沒看,不負責任。但實際上,孟奇奕對這部戲極其上心,連軸轉準備佈景、選演員。雖然試戲時,爲了照顧到投資方,讓他們塞了一些演員來。但孟奇奕確保最終每個演員都是精挑細選的。

    只是沒想到,這個範副導推薦的新人,竟然這麼上不得檯面!就那幾嗓子,他剛纔差點被嚇出心臟病來!

    範副導原本想着,哪怕因爲緊張,沒經驗,馮雨只要表現得不太差,他都能保下來。也許這就是下一個章瑤了呢?但他萬萬沒料到,這哪裏是下一個章瑤,這分明是個扶不起的阿斗!

    “我也不知道,她真的……學校裏表現得不錯。”

    “這叫不錯?我不是說了沒有臺詞嗎?她在搞什麼?啞劇沒看過,無臺詞情景表演不知道?”孟奇奕氣得狠了,手一拍桌子“你看看她演的什麼!整個人木在那裏,動作呢?掙扎的痕跡呢?一副哭喪臉,眼裏乾巴巴的,眼淚都不流一滴!無實物表演也不會?你都大三了沒學過?被拖進馬車的啊,怎麼就站得這麼穩!”

    大約是吹毛求疵慣了,孟奇奕挑起毛病來像是機關槍掃射一般,嘴下沒個消停的時候。

    範副導演在旁邊紅着臉,孟奇奕這麼罵一通馮雨,實際上可不就是打了他的臉。

    馮雨呢?

    馮雨壓根沒經歷過這樣的場面。她在學校裏,樣子好,多少人捧着。又因爲成績不錯,聽到的也多是恭維,比如什麼日後一定封后,衝出亞洲之類的。哪怕導師指導她,頂多也就板着臉批上幾句,哪有這般不留情面的?

    馮雨一直憋不出來的眼淚,此時像是開了閘的水庫般,狠狠地涌出來。伴隨而來的,是胸口洶涌叫囂着的委屈和不滿。

    她看到範副導演瞪着她,看到孟導眼底的厭惡,一時就忘了自己要討好這裏所有人的想法。

    “這不公平!我的劇本就那麼兩句話,你們問我人設,我答的不好嗎?能通過兩句話看出這些,我覺得已經很不錯了!你們到底要什麼?”

    孟奇奕看不上這樣的質問,看向張統籌,“這是最後一個鹿兒的試戲者?”

    後者點頭。

    “行,那我也算是給前面這麼多人解答了。我問你,劇本里寫的什麼?”

    “就……鹿兒是個大家小姐,”馮雨從口袋裏掏出疊成小方塊的紙來,“出身江南大家,一朝家道中落,父母離世,親戚欺上門,將她賣入青樓。”

    孟奇奕看着馮雨拿劇本的動作,不由嗤笑一聲。

    一邊說着劇本就兩句話,卻又連兩句話都記不住。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質疑公平與否。至少最開始那個投資商塞進來的黃詩,也還能將劇本完整背出來。

    “有說鹿兒最後結局是悲劇嗎?有說鹿兒賣入青樓後看盡人世間的什麼嗎?有說象徵手法嗎?你是在做卷子嗎?而且是不帶文本的閱讀理解題?”孟奇奕越發覺得好笑起來,“你這是過度推理吧?想太多?我們要的是你在看到這段文字後的真實感受,不是做卷子時套模板答題!”

    馮雨驚覺,確實如此。她習慣在課堂上的那一套,通過寥寥數語推斷人物情緒。但那是在課堂有完整劇本的情況下,而不像現在,爲了保密劇本只有寥寥幾句。而且,課堂上的老師,爲了引導學生,會不斷提示。但現在,什麼都沒有!

    但馮雨已經沒有退路了,她只能繼續質問。

    。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