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姬幽夢,她做夢也不會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會和這樣一個男人,以這樣荒謬的方式,在這樣奇怪的地方,相擁賞月!
“我只要一放手,或者推你一下,摔下去就沒命了。”男人冷眸邪笑,俯視着懷中人,“怕不怕?”
幽夢無奈將雙手勾掛在他脖頸上,不敢用餘光瞥望身下風光,弱聲道:“你一定要這樣麼……”霸道瘋狂,恃強凌弱,過分!
他似笑非笑:“我會怎樣,取決於公主你乖不乖。”
這話說得曖昧,令幽夢一時難以適應,艱難嚥了口氣,小心擡起試探的眼尾:“在你眼裏什麼才叫‘乖’?”
男人沉默了一陣。“首先你得算清一筆賬。”他慢條斯理道,“當日是我幫你接骨治好的腳,今晚替你解決了這些想要追殺你的胡人,你又欠了我個人情。”
她鬱鬱寡歡地埋下頭,抿緊嘴脣:“嗯……”
看她低眉順眼,委曲求全的樣子,他暗勾脣角:“你欠我的真是越來越多了,找時間還了吧?”
“在那之前,你可不可以先告訴我……”幽夢緩緩擡起頭,卻依舊只能對上一片黑暗,她心裏惴惴不安地打着鼓,好容易才鼓足了勇氣問,“你到底是誰?”
“一個對你有所企圖的男人。”他直言不諱,彷彿這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
她強撐已經爲數不多的底氣問:“有什麼企圖?”
“你說呢?”他一下就堵住了她的嘴,猶似在暗中輕笑,“你心裏不是很清楚麼?”
她緘默好一陣,才怯聲怯語道:“只是這麼簡單麼?”
他用耐人尋味的口氣說:“我可不像你今晚帶來街市的那個男人,不光心裏有和我一樣的企圖,還想和你談情說愛。”
聽出他在諷刺蘇稚,幽夢忙揚聲辯駁:“不,他不是你說的那麼庸俗!”
“你很護着他呢?”男人語調急轉直下,像是有意嚇她似地把手一鬆,再順勢將她放得更低,隨之整個人覆壓下來,冷笑逼近,“在一個男人懷裏護其他男人,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幽夢被他那一嚇,心差點躥出喉嚨,然後撲通狂跳着,說話都失了力氣:“你就那麼想佔有我……”
“這對我來說是種樂趣。”他說。
“那我呢?”
男人怔忡看她,彷彿沒聽懂。
“我的樂趣呢?”她平復好心跳,話裏透着委屈,“難道我就得毫無樂趣地接受你?”
他反倒不以爲然:“爲何會覺得毫無樂趣?”
幽夢抿脣,在心底醞釀起一些屬於她的陰謀詭計,於是作得楚楚可憐:“你既不告訴我你叫什麼,也總是藏着臉,故意不讓我看……每次都是神出鬼沒地出現,你這樣只會讓我害怕,何來樂趣……”
聽她這樣嬌嗔地埋怨自己,男人笑意漸濃,聽話語似乎也柔軟了許多:“真的很怕我?”
幽夢以爲他上當了,便愈加壯膽向着他,撲簌起大而無辜的眼眸:“至少你該讓我看看你的樣子,眼熟,就不陌生了……”
說着她嬌媚的手如柔荑,緩向他斗篷下隱匿的那張臉伸去,卻在將觸及面巾時被他右手猝然握緊——
“我的特殊身份決定我不能暴露姓名和相貌。”他凝視她坦誠說道,冰冷的字句漸令她花容失色,“那些知道我名字,又見過我真面目的人,都已經被我殺了。”
幽夢怔得身子發僵,手在他掌心止不住地顫抖起來:“你……你是做什麼的?”
“殺人放火,竊奪機密,**美人……”說到這,他有意壓低了身,湊她更近,顯得邪氣盎然,“只要我喜歡,想做什麼都可以。”
幽夢翕動僵硬的嘴脣:“你真的是壞人……”
“是。”
她倒吸一口涼氣,呆滯地陷入緘默。
p;“所以呢……”男人放開她的手,用一根食指輕輕戳着她隆起的左胸,柔軟的質感使他愜意,邊戳邊玩味道,“你也就不要在這裏動什麼小心思,妄圖刺探我的底細,想着事後叫人抓住我。”
被識破後還反遭戲弄,幽夢隱忍着,心虛地小聲問他:“那如果我看到你的臉,你也會殺我麼?”
他毫不猶豫:“會。”
幽夢卻說:“你不會。”
他饒有意思地舒了舒眉:“公主的自信從何而來?”
皎白的月光下,幽夢目色漣漣:“你如果想殺我,剛纔就不會救我。”
他沉默着想了一想:“我殺人都會有理由,不殺你,是因爲還沒有殺你的理由,你不要擅自爲替我找一個理由。”
幽夢頓像是泄了氣,神思憂慮:“那我對你一點兒都不瞭解,只能任你擺佈?真像是一場噩夢……”
眼見她這般失落,男人突然像變了個人,聲音異乎尋常地溫柔:“公主,你是不是愛上我了?”
“……”幽夢面色一僵,眉頭難看地扭曲起來,癟着嘴巴,好像吃了餿掉的隔夜飯。
他問:“你那什麼表情?”
幽夢瞬時繃起臉,語聲要多冷有多冷:“第一,我不認識你。第二,我不會輕易愛上任何人。第三,你除了爲我醫腳和剛纔救我之外,做盡了令我討厭之事!”
他極富耐心地聽她說完,眼神十分有趣。
她斬釘截鐵、鄭重其事,一字一頓鏗鏘有力道:“所以!我絕對不會愛上你!”
“那我們走着瞧。”他暗笑着,傾身擁她入懷,雖然極似戀人的親密,卻貼在她耳畔陰惻惻地吹氣,“我會在公主愛上我的那一天,讓你看清楚我的樣子,給你一個驚喜。”
“……”
幽夢惶然瞪大了雙眼,正要思考這男人有何意圖,卻不料他就此橫抱住自己,又是一陣騰雲駕霧的輕功,她在天旋地轉中,迷迷糊糊就被他帶回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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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腳處是在某個巷口,幾步之外出去就是熱鬧的東市主街。
已經讓她站穩腳跟,男人卻好像還不願放開她:“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真捨不得和公主分別,不知下次見面又在何時?”
幽夢別過頭,一臉冷豔:“哼,但願永遠不會有下次。”
他淡然自若:“我無所謂的,其實多久見一次都一樣。”
她敏感一怔,感覺他陰涼的手像蛇一樣伸上來,輕撫着自己的面龐:
“因爲我一直都在你身邊,你看到,和看不到的地方,我都在那裏,看着你”
語畢旋身飛去,一如上次,轉瞬消失在無盡的黑夜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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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夢在大街上渾渾噩噩地,走了好久纔回到馬車停靠的市口,擡眼便見到蘇稚站在車下,憂心忡忡地張望時正好對視自己,那一眼讓幽夢心口好暖。
她快步衝了上去:“禾雀……”
蘇稚扶着她雙臂,凝神打量她,眉眼裏全是擔心。
她不想解釋自己失蹤這麼久都去了哪,又發生了什麼,只強顏說:“沒事了,我們快回府吧……”
後來坐在馬車裏,她始終一言不發,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蘇稚坐在側邊,安安靜靜地陪她,可看她如此凝重的神情,無法不爲她擔憂。
幽夢呆坐着,忽有一隻溫暖的玉手,輕柔握住她膝上的手背,她錯愕擡眸,對上蘇稚清潤的星眸,他沒有惡意,一心只想安撫她。
可爲何她耳邊莫名迴響,那個冰冷邪魅的聲音:“我可不像你今晚帶來街市的那個男人,不光心裏有和我一樣的企圖,還想和你談情說愛。”
不知怎麼的,她忽然就有點害怕蘇稚的目光了,因而不由自主地收手,從他掌下輕輕退出。
蘇稚看明瞭她的舉動,手亦僵住,眼睫無力垂落,蓋住一片黯然失落的愁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