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不想當駙馬,可是爲了這個人?”
她平靜地轉過臉來,望着身邊同在放燈的漓風。
他微怔,眼神被河面上的燈火掩映得幽幽一晃。不管他再如何想去高估她的聰慧,始終還是低估了她。
這是她的試探,他聽出來了,從容應對:“並非如此,公主別多想。”
月色爲她眼眸染上淡淨的光澤,嘴角噙着一絲笑:“我原以爲世子這樣不食人間煙火,也是因爲心裏有一個深懷牽掛之人。”
漓風敏感地與她對視:“也?”
她並不顯得慌亂,這不是一時失言,而是有所暗示,她那般深意地望着他:“你我皆是四合紅塵中人,自然就會有紅塵人的苦惱。”
漓風低頭,沉默地望向水面,心情莫名變得陰鬱下來。
那時她私心以爲,若漓風也有意中人,那他們也算是扯平了,她的良心多少會感到一點安穩。
“若是真有那樣一個人,世子坦誠告訴我,我不會介意。”
或許之前漓風還猶豫要不要和她提蕎蕎,聽了她這番話,不知爲何,他反而決定永遠埋在心裏:“公主,漓風不那麼看重紅塵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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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幽琿到了馬廄,做出一副閒適自得的樣子,掌事太監行禮:“六殿下,您是來挑選明日狩獵要騎的馬?”
“嗯。”幽琿隨口應着,負手走到一匹白色駿馬前停駐,裝作不知情地說道,“這匹不錯。”
他本想伸手去摸摸馬頭,可那馬像是不喜歡他,衝他打了個響鼻,隨後變扭轉過頭去,幽琿手僵在半空,有些尷尬地擰起眉頭。
掌事太監面色爲難:“殿下,您還是另挑一匹吧,這匹白玉驄是皇上命專人飼養了近半年,將要賞賜給太子殿下的坐騎。”
幽琿眉心一凜,心中甚爲不快:父皇啊父皇,皇兄做盡荒唐事,令皇室一再蒙羞,你卻還對他如此寵愛。他濫殺無辜,你只關他一個月的禁閉就沒事了,如今送他寶馬坐騎,還對他寄予厚望?就因爲他是嫡子?
他好不甘心,爲什麼總是活在皇兄的光芒底下,只要皇兄在一日,他就永無出頭之日。
待至夜深人靜之時,宮人們也都睡下了,有個侍從悄悄潛入馬廄,將一瓶藥粉撒進白馬飼料中,擔心馬聞到氣味不肯喫,還特地用手攪拌了幾下,使飼料和藥粉徹底融合,掩蓋住藥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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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崗漫漫,長草萋萋,夏蟲在草葉間清鳴。
天上只有幾片浮雲,皇室一行人齊聚在五仙山圍場,夏日的山林晨霧瀰漫,露水經初陽蒸騰,照得滿山朦朧。
這片圍場原野廣褻,天穹與碧草相融相連。正是天高雲淡之際,但見遠處茫茫林海,徐徐捧出一輪清晨紅日,朝暉噴薄四射,投落霞光萬道。
姬舜放目遠眺,綠草如茵坦蕩無際,甚覺神清氣爽:“我朝從馬背上打下這片江山,今日狩獵,朕想看看你們的騎射是否精進。”
咲妃、皇子們陪同在側,幽夢依着母親而站,漓風本是想和沐家人站在一起,被沐王妃暗中推去了幽夢身邊。
他見幽夢今日裝束頗爲特別,穿着一身覆黑紗孔雀藍獵裝,頭上束着簡單的女士馬尾髻,點綴少許小而精的藍翠飾物,耳上戴着精巧的藍碧璽耳釘。腳上穿着一雙深藍繡紋的黑色錦靴,將她纖細修長的腿形盡覽無餘。
不由自主,漓風被她這身形風貌驚豔了一瞬,只因幽夢和往日甜美畫風大相徑庭,此刻於他眼中顯得英氣十足,不得不承認,她這樣穿還挺好看,黑紗下若隱若現的藍,又透着幾分神祕和妖冶。
姬舜轉目望向身旁的幽寂,笑中自帶威儀:“太子,記得上回你隨朕狩獵,曾親手打下一隻罕見的紫柏香獐,身手很不錯。”
幽寂躬身作揖:“全靠父皇悉心栽培,兒臣對騎射不敢懈怠。”
“好,今日你們也要竭盡全力,展示我大幽男兒的風采和英姿。”姬舜慷慨說着,吩咐侍者,“將馬牽來。”
衆人靜候片刻,一匹雪白的高頭大馬被侍者牽入視線,讓在場的人都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