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家以爲顧司慕不會再開口的時候，他突然伸出手來：“給我吧！”
聞言，顧父顧母，江帆都不由地鬆了一口氣。
只要他還願意接手工作，就證明他還會好好活下去的。
鄭永明把文件交到他的手裏，把筆拿出來遞給他。
顧司慕接住了文件，但因爲鄭永明遞過來的筆並不大，而且不是遞到他的手裏，他沒有接住。
鄭永明見他沒有接筆，便靠近一步，俯下身，把筆放在他拿着的文件上。
顧司慕聽到筆落在文件上，咕嚕咕嚕往下滑落，手快地抓住了。
“在哪裏籤？”顧司慕問。
鄭永明伸手過來，指了指文件的末尾。
顧司慕眼前一片黑，根本就看不到鄭永明所指的地方。
“哪裏？”他再問。
鄭永明看着自己手指的地方，疑惑顧總爲何這麼問。
“這裏！”鄭永明又說道。
顧司慕手握着筆，碰到了鄭永明的手，便在那處簽下了他的名字。
鄭永明離得近，看到顧司慕籤歪了，微微疑惑，擡眸近距離地看着他。
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近看顧司慕，平時沒有機會。
就算有機會，他也不敢。
在顧司慕這樣的強者面前，他會不禁生出一種自卑感來的。
這麼近看着他，他卻像毫無發覺一般，沒有任何的反應。
顧司慕簽完字後，握住文件的手指，很用力，指關節都發白了。
“小果下葬的時候，你去了嗎？”顧司慕問他。
鄭永明站直了身體，回道：“去了。”
雖然找不到小果的屍體了，但他們還是給小果立了個衣完冢。
“帶我去！”顧司慕說着，把文件遞給他，掀開被子下牀。
顧父顧母見狀，連忙上前扶住他，生怕他剛突然下牀，會重心不穩。
顧司慕推開扶着自己的父母，眼前的一片黑暗，使得他的心境沒有那麼慘痛了。
他感覺每走一步，自己的周圍都是黑暗的，就好像是在永不會天亮的黑夜裏。
失去她，就如同眼前這樣的黑暗，沒有光明瞭。
他下牀，卻沒找到鞋子。
顧母連忙蹲下來，替兒子把鞋穿上。
“外面冷，把大衣穿上！”顧父把他的大衣拿過來，給他披上。
顧司慕沒有拒絕，穿上大衣後，轉身朝外面走去。
可剛走沒兩步，就撞到了病牀。
膝蓋處傳來痛意，他眉頭只是微微地擰了一下，微微彎身，探了探病牀的邊沿所在，避免再撞上。
跟在後面的顧父顧母見狀，臉色頓時一白。
這是什麼情況？
顧司慕扶着你牀尾的杆，慢慢地走了出去，然後再扶着牆，朝着外面的走廊走去。
“兒子，你怎麼了？”顧母急哭了，追上兒子，伸手在他的面前揮了揮。
顧司慕看不到，但能感覺到她揮手的風。
“沒事。”他極淡的語氣。
顧父也急壞了：“兒子，你現在不能離開醫院，先讓醫生檢查。”
怎麼會突然看不到？
顧司慕臉色微沉：“不要擋着我！”
顧父顧母見兒子真的看不見，又急又急，可是兒子現在這語氣，他們又不敢直攔。
沒辦法，顧父顧母只能一左一右的扶着他，帶着他去電梯。
直接乘電梯下了地下的停車場，避免被人拍到，江帆拿了一幅墨鏡給總裁。
顧司慕沒有拒絕，戴在了臉上。
來到小果的墓前，他扶着冰冷的墓碑，一點一點的往下，直到中間凹進去的放像片的地方。
她一個人躺在這裏，一定會很害怕，很冷的吧！
原本晴朗的天空，卻變了。
陰沉沉的，烏雲密佈，像是要下一場大雨。
顧司慕蹲在墓碑前，什麼也看不到的他，卻像是能感覺到她的無助和驚恐一般，渾身直冒冷汗。
寒風呼呼的吹，把整個墓地的落葉和塵土都襲捲而起。
顧司慕靠着墓碑，眼角的淚水，一滴一滴地落下來。
濃濃的悲痛使得他一張俊臉慘白無比。
“兒子……”顧母抹着眼淚，看不下去顧司慕這麼消沉。
江帆和鄭永明立在一旁，兩人也忍不住淚溼了。
鄭永明擡手擦掉眼淚，走到墓碑的另一邊，回憶着自己和小果認識的一幕幕。
沒過多久，大雨傾盆而至。
咔嚓一聲，一道閃電猛地劃破長空，雷聲陣陣，轟轟於耳。
海城的冬天，很少有這樣的雷雨天氣。
但此時雨越下越大，驚雷一陣又一陣。
顧父顧母見狀，連忙要扶着兒子離開。
但顧司慕不走，顧父顧母沒辦法，在雨裏哭喊着威脅他。
如果他不走，他們就死在這裏。
顧父顧母的威脅聲，透過雨簾傳到他的耳裏，他卻還是沒有動。
鄭永明此時上前，衝着雨中的顧司慕喊道：“顧總，小果現在看到你在這裏淋雨，她肯定會特別擔心你。她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你可以好好的，顧總，你看，小果正看着你，這大雨就如同她的眼淚，你再不離開，她會一直哭個不停的。”
可能是鄭永明的話，令他突然想起她曾經裝傻時的模樣。
她動不動就哇哇大哭，像一個孩子一樣。
他回國的時間並不長，和她在一起的時間也不長，但爲什麼她走了，自己有一種世界末日來臨一般的絕望感。
他不想離開，想讓那個會裝傻，廚藝很好，笑起來有酒窩的小果出現，想讓她還可以活蹦亂跳……
雨太大，地面上的水匯流成小河，從墓碑不遠處汩汩地往下流。
他聽到了雨聲，聽到了水流聲，這些聲音中，唯獨沒有她的聲音。
這個世界，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她的存在了……
在雨裏待了半個小時後，顧父實在沒辦法，用頭撞向墓碑，以此來威脅兒子。
顧司慕聽到了父親頭部撞在墓碑上的聲音，靠在墓碑上的他，終於動了動。
伸手一抓，抓住了要再撞下去的父親。
他沉聲道：“我跟你回去！”
顧父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顧不上撞痛的額頭，連忙和老婆一起，扶着兒子離開。
坐進車裏，哪怕暖氣開得很足，但衣服早溼透的顧司慕，還是感覺到一陣陣的寒意入骨。
回到醫院沒多久，顧司慕就發起了高燒，專家們根本來不及爲他檢查眼睛，只能先讓他退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