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司慕黑眸，看向她這個方向。
她說的每一個字，他都有認真聽進去。
她說她是小果生命的延續，她說，她的生命安全要拜託自己。
曾幾何時，他承諾過她，會守護她，會護她一世周全。
可是，最後還是把她給弄丟了。
眼角，有溼意不經意間滑落。
他知道，那是淚。
已經好多天，他不曾流淚了。
“能過來，讓我摸摸你的臉嗎？”顧司慕開口，長臂朝她這個方向伸了過來。
“好啊！”小果歡喜地蹦到他的面前，握住他的手，往自己的臉上放。
“隨便摸，只要姐夫以後罩着我，就行。”小果臉上帶着苦笑，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男人的俊臉。
司慕哥哥，對不起，讓你傷心了這麼久。
等我的怪病好了後，我一定永遠待在你的身邊，哪也不去了。
一輩子，像掛件一樣，掛在你的身上……
顧司慕大手一點點的觸摸着她的眉，眼，鼻樑，嘴脣，下巴，再往下……
江帆說，她有喉結。
這張熟悉的臉，雖然看不見，但觸手而下，已經完全可以映出她的臉，就在眼前一般。
漆黑的眼底，翻滾着溼意，一滴一滴地往外涌。
小果看着男人安靜的流着眼淚，鼻子一酸，胸腔有些控制不住地起伏起來。
爲了掩飾，小果哈哈狂笑起來：“姐夫，你摸着好癢啊！”
說着，她往後退了一步，緊凝着他的俊臉。
顧司慕在她後退的那一刻，已經摸到了她的喉結。
確定了，她就是個男生。
在江帆說，她有喉結的時候，他頓時有一種石沉大海的感覺，沉痛無比。
可是這樣的現實下，他不知道爲什麼，還是對她抱了一絲希望。
可能潛意識裏，還是希望她並不是白小川，而是白小果。
是那個會撒嬌，會給他做好喫的，看着他時，滿眼都是歡喜的小女人。
偌大的房間裏，燈光璀璨，兩人都安靜的站着。
小果緊凝着他的臉，看着他淚流滿面，心如同被人捅了一般，頓時鮮血淋漓，痛不欲生。
過了半晌，她才抽起茶几上的紙巾，替他擦着淚水。
“姐夫，你哭了！”她的聲音很輕。
顧司慕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似乎還是覺得她身上有熟悉的感覺。
小果見狀，頓時有些慌。
“姐夫，怎麼了？”她假裝不知道怎麼回事。
顧司慕聽到她驚訝的聲音，陌生無比，還很刺耳。
慢慢地鬆開了她的手，顧司慕扶着沙發，想要去洗手間。
“姐夫，你要去哪裏，我扶你吧！”小果獻殷勤一般的扶着他。
來到浴室，小果看到裏面還擺放着自己的私人用品。
連牙刷都還在。
他進去後，並沒有關門，而是站在梳洗臺前，擠着牙膏。
他先是拿起她的牙刷，再拿出裏面的牙膏，給她擠上。
然後再輕車熟路一般的放在了杯子上。
最後，他纔拿起他自己的牙刷，雖然他看不見，但他的動作依然
慢條斯理一般，井然有序，並不亂。
擠完牙膏後，他看向另外一個漱口杯，溫聲地開口：“我們刷牙吧！”
他一直當自己還在他身邊一般的生活着嗎？
司慕哥哥，你爲何這般執着？爲何這般折磨自己？
回來後，從見到他到現在，她還是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不那麼薄涼，還帶着溫柔之意。
聽起來，就像是以前的他回來了。
但這聲音中，卻又夾雜着一絲他在極力掩藏的痛苦感。
小果眼眶一下子就溼了。
身後，江帆的腳步聲傳來。
小果連忙揚起笑，儘量地不讓他看出來什麼。
江帆見他站在浴室門口，放下水後，大步地走了過來。
以爲他過來，會責怪自己守在這裏，小果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但是沒想到江帆走過來，只是衝她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然後拉着她，走了出去。
輕輕地關上房門，江帆在外面對她說道：“總裁要休息了，不要進去打擾他。”
“可是，剛剛我見他擠了兩次牙膏，還像是在對人說着，我們刷牙吧！”小果說到這裏，假裝有些害怕的樣子，抱了抱手臂，說道：“我姐夫不會是能看見我姐吧？”
“胡說八道什麼？”江帆重重地瞪她一眼：“這是現在總裁的生活方式。他看不見，便想象成小果就在身邊，一直在。”
“不然總裁堅持不到今天的。”江帆說到這裏，不由地偏過頭去，眼眶也溼了。
“啊？”小果心頭一震，原來，他一直在自欺欺人。
怪不得他白天那麼冰冷一個人，剛剛卻那般溫柔。
他一直以爲，自己還在，就在他的身邊，只是他現在眼睛看不見了，不知道而己。
“可是他知道我姐已經死了啊？我和他聊起我姐的時候，他也很平靜啊！”小果說道。
“這是個事實，他一直清楚，但他並不接受。”江帆擡手擦了擦臉上的溼意：“他能接受的就是，他的世界裏一片黑暗，他什麼都看不見，所以纔會看不見你姐。”
“可這很矛盾啊！”小果心在滴血，但表面還得裝得很鎮定。
“他現在就是矛盾的，所以表面平靜，但晚上，他根本就睡不着。”
“睡不着？”
“是的，他晚上必須喫安眠藥，不然整夜整夜睡不着。”江帆看向房間的方向：“我在牀頭櫃上，放了水，還有安眠藥，怕他喫太多，一次只會放兩顆。”
“兩顆也太多了，而且經常喫安眠藥，並不好。”小果眉頭一擰，她沒想到，自己的離開，已經讓他根本無法入睡了。
江帆長嘆一聲：“這也沒辦法，顧董請了最權威的心理專家過來，但總裁根本不配合。他就想自己一個人陷入黑暗中，不想恢復光明，不想看見身邊這個沒有你姐的世界。”
“而且，他眼中一片黑暗的時候，他才能幻想出，你姐還在身邊。”江帆說着這些，心裏也很不是滋味。
兩個月的時間，看起來不短，但他清楚，這每一天，對於總裁來說，都是折磨。
好在，總裁現在有他自己可自我安慰的生活方式，想象着黑暗中，她一直在。
“也不知道你的出現，能不能幫你姐，拯救我們總裁。”江帆說完，轉身下樓去。
看着他的背影，小果很想說，謝謝你，江帆哥哥。
謝謝你，在我沒在的時候，一直陪着他，一直照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