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徐寧帝姬傳 >001:永昭十四年
    話說大梁永昭十四年,遠離帝都的曲江邊上有座不起眼的小村莊,依山傍水而座的村子裏、緊挨着村邊的破舊屋舍中住一位婁姓婦人。

    這婁氏才過三十些許的年歲,卻面貌生的憔悴顯老。

    “咳咳咳……”早春時節氣候尚寒,一股冷風透微敞的窗戶縫涌入,陣陣冷風使得臥牀婦人不住咳嗽。

    婁氏撐着身子坐起,披了件衣服下地,邁着軟綿綿的步子到窗邊,關窗的空恰瞧見院落外邊,村子裏的一幫半大小子圍住女兒,一羣小娃娃們還朝女兒丟石子。

    “你們幹什麼?”再嬌弱的女子一旦爲母則剛強起來,婁氏拉開屋門衝出來、到院落外邊將女兒護在身後,“你們這幫小混蛋,都給我滾。”

    孩子終歸是孩子,被人一訓,當即作鳥獸散。

    婁氏因心急、又加衝出屋外時,跌落了披在身上的衣裳,春裏寒風使得她再度咳嗽。

    “娘,你怎麼樣?”徐寧連忙放下端在手上的木盆,一把扶住母親。

    “娘不打緊,只要你無事娘就安心了。”緩和過,婁氏說。

    徐寧扶母親返回她們娘倆所住的破舊茅屋,安頓好娘,徐寧準備去燒飯,轉身要離開,卻被婁氏一把將她扯住,“寧兒,他們爲何又欺負你?”一個“又”字完全能說明,徐寧往日裏受過多少同齡人刁難。

    “娘,他們難爲我,還不是看着咱們母女勢單力薄,家裏沒個主事的,等天氣再暖一點了,咱們挪個窩,天大地大,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徐寧明明才九歲,但自她去年出了點意外昏迷轉醒,說話做事完全成了小大人,樓氏不懂膽小怯懦的女兒爲何會因爲一場意外變故成了另一個人,而徐寧自己卻曉得,她壓根就不是原先的徐寧。

    當初以爲馬上要見閻王,哪料眼睛閉上了竟然又睜開,重生以後適應了好久,徐寧才適應新身份。

    婁氏眼底噙淚,女兒的話沒說錯,天大地大,去哪裏都能過活,可天大地大,卻是自己走到哪都要躲起來,不能讓世人曉得她底細。

    婁氏持帕捂嘴咳嗽,緩和了嗓子眼裏的癢,她拿來放在牀裏側的一個木盒交到徐寧手上,“寧兒,這裏頭裝的是一些娘積攢下的細軟,你拿好,孃的時日恐怕已不多,往後的路……”

    “娘說的什麼喪氣話,你若再胡言亂語,寧兒可就不理你了。”婁氏話未說完徐寧便接道。

    婁氏苦笑:“娘沒說喪氣話,娘說的實話,每個人都要走這一步,這是人的命,誰也逃不了,娘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你。”

    “娘無需爲我擔心,你快躺下歇息,我現在就去燒飯,喫過飯了再把藥喝上,我相信孃的身子一定會好起來。”撇下話,徐寧離開牀榻邊出屋往廚房。

    也沒什麼好做的,徐寧用水泡發了風乾的野菜,再抓一把玉米麪,燒兩碗包穀麪糊糊,伺候母親喫完飯,徐寧又開始熬藥。

    這些藥是她上山採摘而來,前生的徐寧會點點醫術,她的這點醫術不足以治好婁氏的病,但就是這點點傍身的醫術,給了婁氏緩和病情的機會,乘熬藥的空,徐寧坐下來歇一陣。

    徐寧順手拿過娘給她的木盒,娘說這裏頭是她積攢下的一些細軟,娘既有錢,爲何不拿錢出來爲她自己請大夫醫病?

    開啓木盒徐寧看清,裏面裝的不過一些碎銀子而已,數了數其實也沒多少。

    徐寧瞧見盒子的底部還有一條水藍色絲帕,取出那條絲帕展開來看,四方的帕上居然用金線繡一隻鳳凰,徐寧驚詫,娘怎有一條繡着鳳凰的帕子?

    徐寧坐不住了,收起木盒拿着帕子就要去問問母親這條帕子怎麼回事,前腳剛踏出廚房門,“噗呲”聲傳入耳,她轉頭瞧見竈上熬煮的湯藥溢出來,連忙襯抹布將藥罐端下,再把熬好的藥倒入粗瓷碗,隨即端藥碗往屋子那邊。

    婁氏吃了藥不大會陷入睡夢,瞧母親睡着,徐寧暫時壓住了詢問母親一些事的念頭,再度取過木盒,娘明明有錢,卻揣着錢不願請大夫,還動不動說喪氣話,不能由着孃的性子再這麼拖下去,錢沒了可以再掙,若人沒了那可就真的完了。

    徐寧準備去鎮子上找大夫,鎮子離此不遠,腿上速度快一點,趕在天黑前便能回還,她輕手輕腳的關了門窗,朝有大夫的鎮子進發。

    別看徐寧個不高且還瘦弱,然她腿上速度真不慢,趕到鎮上找了大夫,把孃的病情給大夫細說,大夫爲她配了藥,徐寧提着藥包再折返回來、天才將將暗下,她到村頭緩了口氣便又往家趕。

    眼看家門近在眼前,卻路邊草叢發出一陣窸窸窣窣聲,徐寧本已下了大路踏上回家小道,但因那邊的動靜,她拐了個彎子朝那發出動靜的草叢過去。

    徐寧首先想到是否有野兔於那頭打洞呢,村子依山而建,經常能見着從山上竄下來的野兔,徐寧暫將提在手裏的藥包擱在腳邊大石頭上,再弓着腰慢慢的往發出動靜的地方挪步。

    邊小心的移步,還邊撿起一塊石頭,用兩隻手捉兔子簡直做夢,但用石子丟反而能事半功倍,離那發出動靜的地方越來越近,捱到跟前了,草叢裏反而安靜下。

    徐寧繼續往前移動,又挨近些許,她忽停住,一股血腥味涌入鼻腔,這味道使得徐寧渾身激靈,細細聞,血腥氣正是打前方傳來,她撥開遮擋視線的乾草,恰與躺在草窩裏面的少年四目相對。

    那渾身是血的少年滿眼狠厲,且還滿面防備。徐寧自動忽略對方目光,她扔掉手上石頭鑽進草叢,蹲在少年頭邊問:“你怎麼了?”

    受傷少年瞧清楚是一位衣衫襤褸的小女娃,當即緩和表情,緊繃的神一放鬆,他反而暈厥。

    ******

    徐寧用了九牛二虎之力纔將昏厥少年弄回家,她沒敢告訴娘、她帶回一瀕臨死亡之人,徐寧把少年藏在廚房裏,廚房的牆邊上有乾柴,昏迷的少年就躺在上面,徐寧檢查少年身上傷,再將他的傷做了簡單包紮。

    照顧娘喫完藥徐寧返回廚房,她順便取來一牀被子爲傷者蓋上。

    妥格雙目緊閉,但不影響吞嚥,徐寧把一碗糊糊一勺一勺的給他喂,妥格閉眼將那碗糊糊全部喫進去。

    後半夜妥格轉醒,醒來就看見靠牆蜷縮的小女娃,昏暗油燈忽閃亮,點點柔光清楚照耀出徐寧側臉。

    妥格撩開被子看,他胸前的傷已被處理,妥格望着徐寧的目光起了絲不明,這娃娃年紀不大,竟還會如此處理傷口。

    妥格倒也沒多想,只當這小女娃許是出自醫者之家,纔會處理刀槍劍戟留下的傷吧,他來回觀望當下容身處,長了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見着如此貧陋的屋子。正當觀望,忽聽婦人呼喚聲入耳,“寧兒,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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