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問心求心 >第三十章
    練傲寒用劍柄敲了敲那偏僻小院的大門,門開後,童原見是一紅衣戴面具的女子,便恭敬地將她引至於常房中,房門關上,守衛遠遠地退下,四周再無一人。練傲寒掃了一眼屋內的環境,房間寬大,用具擺設無不奢侈,並無機關的痕跡,眼前除於常外再無他人,也不知今日是否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見到練傲寒,於常內心五味紛雜說不出是什麼味道,收起平日遊戲人間的樣子,謹慎地開了口:“練樓主,請坐。”練傲寒也不管他要出什麼花樣,大大方方地在房中心的桌旁坐下。見她的情緒毫無波瀾,於常也起了疑問,她,是嗎?練傲寒的心並不像外表那樣波瀾不驚,她將於常的相貌定格在腦海裏,像,真的很像,比她更像母親,可會不會只是她思念過度造成的錯覺?也或是找了一個相像的人來試探她?二人都不說話,一個坐着,一個倚着柱子在不遠處站着,相互偷偷打量,直到目光對視,又各自將眼神轉向別處。“不知公子昨日說的北山是何意思?”練傲寒終於不再沉默。“樓主若不知,今日也不會來此。”於常試探道。練傲寒左手的大拇指已抵在劍鞘口,只需稍一推,利劍便可出鞘,練傲寒索性不再隱瞞,“當年的北山活着的只有燕軍,閣下是?”練傲寒冰冷的眼神掃向他。“與樓主一樣,皆是當年孤魂。”於常道。練傲寒冷哼一聲,道:“誰告訴你這些的?你又有何目的?”於常剋制住心中的感傷,擡起頭緩緩道:“樓主應與我一樣,今年應有十五了。”練傲寒內心咯噔一聲,十一年了,她從未停止尋找,可這麼多年她就沒有得到過一條有用、一條可信的消息。那一年,漫山遍野的燕兵,把夜晚都燒紅的大火,她不是不知道會有另一種結果,只是她從來不敢去想。“本尊丟過一個弟弟。”練傲寒左手的拇指不再抵着劍鞘口,極力剋制自己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心情,忍不住再次看向那俊美的外表,“公子所歸還的玉璧,是家母的遺物。”

    練傲寒的手鬆開了劍,握成了拳,指甲扎向手心的肉,她也不鬆開,反而握得更緊,她必須剋制自己的情緒,不能讓感情控制了自己的理智,她多疑,因爲她明白今日無非兩種結果,要麼是暴露身份,前功盡棄,要麼是找到了……可後者的可能有多小?但她多希望是真的,她不想去懷疑。自她踏入江湖這樣的情形她不是沒有遇到過,猜對了是生,錯了就是死,她不多疑根本就不可能在這險惡的世間留下一條性命,更不可能賺下一筆家業。她不多疑,又如何去守護她至親至重的人。她最害怕的就是她的感情會影響她的判斷,去控制她的理智,最後賠掉她自己,甚至她最珍視、最在意的一切。今日她覺得控制不住了,她的直覺告訴她眼前的就是風兒,可沒有實質的證據,她絕不能信!她用僅剩的一絲理智控制着自己,早已溼潤的眼睛帶着渴望又帶着懷疑不斷地打量着於常。當她說出她丟過一個弟弟時,於風早已有九分確信,可姐姐的眼裏還依舊透着懷疑,他該怎麼讓姐姐相信自己?他焦急得很,也喜悅的很,他不知該怎麼向姐姐證明自己,急得直衝到練傲寒面前,蹲下身,讓她看清自己的臉,焦急地喊着:“阿姐,阿姐!”練傲寒的內心掙扎萬分,她的遲疑只會傷了弟弟的心,她怎麼可能去傷害她最疼愛的弟弟?練傲寒伸出了的手,想要撫上他的臉,手指微顫,在離他的面容不到半寸距離時,於風突然站了起來,背過身,一手扯下遮擋右肩的衣物,白皙的皮膚上赫然留有烙鐵烙下的奇特紋路,“阿姐,你看。”練傲寒站起身,輕柔地撫摸着那凸起的痕跡,眼中的淚水終究沒有落下,十數年的思念,內疚,痛苦一齊涌上心頭,她生疏而慌忙地幫他拉好衣物,顫抖的聲音道:“彆着涼了。”於風閉上了眼睛,兩行清淚從眼角處滑下,不論過了多久,不論經歷了什麼,他的阿姐還是那麼疼他。練傲寒從於風身後環抱着他,她的弟弟很高,她只到他的頸部,她把臉埋在烙鐵的傷痕處,多年的思念,痛苦交織着,那種感情根本無法言表,生生地哽在她的喉嚨,半天,只吐了三個字,“對不起。”對不起當年弄丟了他,對不起這些年沒有找到他,對不起十數年沒有照顧他,對不起今日還在懷疑他,甚至……

    於風由她抱着,不知道這麼多年姐姐是怎麼過來的?過得如何?聽到姐姐的對不起,於風轉過身,兩手扶着姐姐的肩頭,姐姐怎能和他說對不起,姐姐向來對他特別特別好,“阿姐,你胡說什麼呢?”他帶着撒嬌的腔調疑問道。練傲寒摘下那張冰冷的面具,她不想用那張幽冥客的臉去面對他最親愛的弟弟,因爲愧疚,練傲寒低下頭,“我不該不信你,不該弄丟你,不該……”“阿姐,”於風打斷了她的話,降低自己的個頭,靠在姐姐的肩上,“這些都怪不得阿姐,阿姐也不能怪自己,”於風在在姐姐的肩頭上蹭了蹭,“風兒想阿姐了。”練傲寒緊緊摟着他,生怕她的弟弟再一次不見了。

    於風十分心疼姐姐,他看得出姐姐剛纔的懷疑,可他不介意,失蹤了十一年的人突然出現怎麼可能不懷疑?若他真是假冒的,而姐姐一時大意直接認了的話會有什麼樣的後果,被抓?她是當年北山案的人證,只會被滅口。他看得出姐姐想要認他,可姐姐硬是在控制她自己的感受,姐姐並非無情,卻硬生生把自己拗成一個沒有感情沒有知覺的人,連自己的眼淚都不許落下,他記得兒時的姐姐是多麼純真無邪,所感所思向來不遮不掩,悲喜愛恨皆表露在外,她是經歷了多少黑暗多少痛苦才變得像今日這般多疑,隱忍,剋制?

    另一間房內,於靈兒來回踱步:“你們放我出去!”門外的侍衛道:“姑娘有什麼需求儘管吩咐,但宗主有令,過了今日才能放你出來。”門上的鐵鎖不斷搖晃着,於靈兒對着門踹了好幾腳,見無作用,氣得坐在牀上生悶氣,哼!好你個於風,才見過那魔女幾次就這樣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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