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髮雜長的年堯,默默地拿起碗筷,開始進食,他喫得很快,卻也很細心。
最後兩根鹹菜,配合着最後一口粥下去,再用那最後半個饅頭,擦了擦粥碗和鹹菜碗底的那一點點的油漬;
喫下最後一口時,年堯一邊擦着自己的手指一邊在臉上流露出了滿足和幸福的神情。
“這胃口,讓朕很是羨慕啊。”
一道威嚴的聲音自前方屏風後傳來;
四個內侍全部跪伏下來;
年堯也起身,行楚禮;
姬成玦走了進來,其身後的魏忠河將一塊坐墊放下,讓姬成玦坐起。
“起了吧。”
“謝陛下。”
年堯起身。
“都說這男兒膝下有黃金,且你楚人又向來有蒙冤之臣投覓江以證清白之傳統,爲何在你這裏,朕是一點都沒瞧見?”
年大將軍入了皇宮後,
該跪的時候,就麻利地跪;
該請安的時候,也熱情地請安;
該喫飯的時候,喫得也比誰都香。
甚至,
每隔一段時間,還嚷嚷着要沐浴薰香,說自個兒新閹,再加上那平西王爺的刀,快是快,卻不考究,導致自己現在的這傢伙事兒,老是頻、急、不盡還加個分叉;
他自個兒到無所謂,就怕薰着了貴人不好。
此時,
面對燕國皇帝的詢問,
年堯笑着回稟道:
“陛下可知,每年投覓江最多的,並非官員貴族,而是百姓黔首奴才。”
“哦?”
“可世人只傳頌於他們的清白高潔,無視了他們一具屍殼之下,覓江江底的,累累白骨。
奴才不是貴族出身,哪怕奴才當初曾做到了楚國大將軍的位置,也是因奴才自己有這個本事,能爲君分憂。
既然自食其力,何苦到最後還要難爲了自己?”
“那你的意思是,朕若是給你一口飯喫,你就會爲朕守節?”
年堯笑了,
道:
“奴才願意幫陛下做事,只要陛下願意。”
“呵呵。”姬成玦搖搖頭,“楚國那位養了你半輩子,到頭來,就換來你這一句話麼?”
“陛下,再兇猛的老虎被關入籠子裏後,也依舊會變得溫順,爲了乞活,甚至可以做出貓狗一般的動作。”
“喲?不耐煩了麼?”
“是奴才怕耽擱了陛下您的正事,陛下日理萬機,哪有那麼多的空閒來調弄一個階下囚奴才呢?”
“唉,這你可就不懂了,曉得爲何鄭凡會將你送入宮裏來麼?”
“是爲了封王?”
“嘁。”
皇帝很不屑地搖搖頭,道:
“於他而言,平西侯還是平西王,真的有那般的重要麼?
他將你送來,就是想讓朕,閒暇時,逗你玩玩,解解悶兒。”
年堯聽完這些話,很認真地點點頭:
“原來如此。”
“前陣子朕讓人送來的軍報,你都看過了吧?”姬成玦問道。
“回陛下的話,奴才都看過了。”
“看仔細了麼?”
“那你可知,朕爲何要特意來問你?”
“因爲乾國官家。”
“乾國官家?”
“因爲當年平西王爺,曾指着那位官家說過他不知兵。此例一開,除非那位官家能在武功上得以建樹,否則,奴才覺得,這段軼事,日後大概會成爲諺語。”
“呵呵呵。”
“另外,陛下雖有滿堂文武,但又有誰,能比奴才這個階下囚,來得,更爲純粹呢?”
“說說吧。”
“臣遵旨。”
年堯張了張嘴,卻又小心翼翼地看向姬成玦,問道:
“陛下可否容臣,徐徐道來?”
姬成玦微微頷首。
年堯開口道;“這場戰事之起源,源自於這些年來,乾楚二國,爲大燕,壓迫甚大,已然不堪重負矣。
軍心民心,上上下下,一旦耳濡目染形成習慣,那大燕將恆強,乾楚將恆弱,假以時日,不戰而屈人之兵絕非妄想。
所以,臣纔會在範城鋌而走險,不過,臣失敗了。
而當臣失敗後,乾楚之格局,將更爲緊張,乾楚之聯盟,將更爲鞏固,就算無法勝燕於全局,也當勝燕於一隅。
故而,有了梁地乾楚聯軍精銳之設伏。”
姬成玦閉着眼聽着,指節輕輕地敲擊着自己的膝蓋。
年堯繼續道:
“是陛下,給了乾楚這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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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話,年堯仔細地看着姬成玦的神情。
只見這位皇帝聽了這話後,嘴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讓人察覺不出他是喜還是怒;
“大燕先皇帝在時,曾讓大皇子領兵,結果戰敗;
陛下欲收兵權,實則爲和平西王分割晉地之權柄,然陛下所用非人,造成肅山大營之亂,由此引發出虎威伯的調動以及後來梁地之全軍覆沒。
陛下所要做的,臣能理解,但……陛下,分割兵權,實收軍心,非一道旨意亦或者地方朝廷之聯動,沒這般簡單。
因爲陛下您,沒辦法親自出這燕京城,披掛上陣。”
“這件事,朕後來想過,朕確實是做得急切了,而且法子上,也用錯了,正如你所言,朕不該派人去切割,因爲朕不可能自封爲什麼大將軍。<br/。
朕應該像做買賣一樣,多提拔多安插幾個掌櫃的上來。”
“陛下英明,陛下能指揮的能收服的,是那些將領和將門,就算是軍權收於朝廷,這中間,依舊得假他人之手。
收一人之心易,收萬人之心難。”
“這個,先放一放,朕這次來,主要是想聽聽你對接下來戰局的看法。”
“陛下,平西王率軍出征,場面上固然浩浩蕩蕩,但燕國,應該已無後勤補給之能力,所以,平西王就糧於敵,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可這偏偏,讓本該可以佔據着戰場正面優勢的燕軍,無法耐心下來尋求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