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和大燕近乎並立並存差不多年份的大國,“晉”之一字,在經歷了諸多坎坷艱難之後,被徹底地踐踏在了泥濘的污水之中。
這一夜之後,哪怕晉皇還在,哪怕太后還在,但“大晉”這兩個字,將徹底褪去色彩。
這不似那種王朝覆滅之際,涌現出了不知多少殉道者,多少人心繫前朝不惜扯旗造反相繼反抗,因爲晉國皇室,在之前數十年中,其實早已經被三大家族所架空,本就已然虛耗不堪,只維繫了一個架子,眼下,是連這個架子都沒繼續存在的必要了。
鄭凡和太后,坐了小半夜;
一直到天際泛白,鄭凡伸了個懶腰,看着這個一直沒睡覺的太后,不禁有些好奇道:
“太后,您這麼能憋麼?”
太后聽到這話,怒瞪了一眼鄭凡。
別說,二人關係經過昨晚,倒是融洽了不少,平日裏太后還得端着個架子維繫自己不怒自威的形象,但在鄭凡這個潑皮無賴登徒子粗蠻面前,她知道這些都沒用,戴着面具太久了,在昨晚被撕得粉碎,反倒是能習慣用真面目見人了。
“行了,屋裏有痰盂麼?就是那個晚上可以噓噓的那個東西?”
鄭凡手指比劃了一下。
見太后不說話,鄭凡搖搖頭,道:
“馬桶?恭桶?淨桶?夜香桶?”
太后依舊不語。
“你們晉國人到底把那玩意兒叫什麼?算了,你自己看着辦吧。”
這時,四娘走了過來。
“主上。”
“他們還好麼?”鄭凡上前一步抓着四孃的手問道。
太后看着鄭凡抓着一個白嫩兵士的手,眉頭微蹙,但很快又釋然了。
就像你爹抽菸你爺爺抽菸,或者你爹喝酒你爺爺喝酒,你就不會覺得抽菸喝酒算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一樣。
晉國這種風氣薰陶使然之下,讓晉國的貴族們對這種癖好,有着很大的接受度。
“阿程爲了殺虞化成受了點傷,其餘人都無礙。”
“那就好,那就好。”
四娘將目光落到了太后身上,在看到太后俊俏的模樣後,四娘捂着嘴笑道:
“呵呵,主上,奴家這是要多一個妹妹了麼?”
“鄭將軍,侯爺被送進宮了。”一名甲士在外面稟報道。
被送進宮?
鄭凡馬上領會了其中的意思,對四娘道:
“你看着她。”
隨即,鄭凡又對太后道:
“她是女人,你不用不好意思了吧?”
太后有些訝然地看着四娘:女人?
外面,有靖南軍甲士包圍,裏面,有四娘守着,鄭凡相信這太后不可能出什麼意外。
說完,鄭凡就急匆匆地出了寢宮,一邊翻身上馬一邊問那名先前過來稟報的甲士:
“侯爺在哪裏?”
“剛從南門入宮。”
“曉得了。”
鄭凡策馬向宮門方向過去,太后住的寢宮算是晉國皇宮的尾端部分,自己從這裏向正門去,應該能在路上碰到。
在正合殿前的小廣場上,鄭凡看見了護送着靖南侯的隊伍,任涓親自領頭,四周有數百甲士,正中央是一隻貔貅,可以看見一個人靠在貔貅背上。
“侯爺!!!”
鄭凡當然清楚靖南侯昨晚一個人留在郊外是爲了什麼,而且在昨晚整個攻勢中,晉國劍聖一直沒消息,這足以說明劍聖是去找侯爺了。
“侯爺,侯爺!”
鄭凡翻身下馬向那邊跑去,剛準備去做一套“摔倒”接“爬起”再接“摔倒”再續“爬起”再“哽咽”的難度係數3.7的動作,
誰知貔貅上的靖南侯忽然擡起頭,看着跑過來的鄭凡。
咦?
嗯?
鄭凡下意識放慢了速度,
沒有垂危?
沒有奄奄一息?
沒有吐血?
靖南侯開口道:
“急着給本侯號喪?”
“不是,這………”
鄭凡有些尷尬。
剛聽到消息時,他是真以爲靖南侯被劍聖重創了,甚至近乎要被殺死了。
武夫和劍客最大的區別在於,武夫可以在兵海里“洗澡”,但劍客卻是單挑無敵。
看靖南侯現在這個模樣,豈不是說他贏了劍聖?
一時間,鄭凡都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靖南侯這個人了,打仗的本事堪稱軍神不說,個人實力也這般強悍,如果沒有自滅滿門的那個污點……
“任涓。”
“侯爺,末將在!”
“接下來的事,你協助鄭城守。”
接下來,自然是斂財了。
晉國京畿之地,燕國不打算派兵站住,因爲燕國那邊的新晉之地還沒完全消化掉,沒必要貪多嚼不爛,同時燕國和司徒家之間也需要一個小小的緩衝區,燕國繼續保留信宿城爲界就行了。
但這裏的財貨,肯定是不能放過的,鄭凡需要錢,靖南侯也需要,刀兵一起,戰前的鼓舞,戰後的賞賜,以及平日裏的統治維持,這銀子可以說是
花得如流水一般。
“末將遵命!”
這個差事,就這樣落到鄭凡身上了。
當然了,鄭凡也只是一箇中介,他之後肯定會把這活計給分包下去。
而且,鄭凡相信有上次在滁州城的練手,四娘和瞎子他們在做賬私藏腰包的本事,肯定會更得心應手。
就不信了,田無鏡再全才,還能自帶高級會計師職稱不成?
“侯爺,您先進去休息吧,末將讓人去請了這裏最好的大夫了。”任涓提醒道。
靖南侯沒說話。
任涓默默地示意隊伍繼續前進,正合殿就在前頭了。
就在隊伍重新行進時,鄭凡忍不住開口對任涓道:
“任大人,讓侯爺去正合殿休息,不合適吧?”
正合殿,在晉國皇宮中軸線上,殿並不大,不是朝會的場所,但卻是以前晉皇和親近大臣開小會的地方,也兼了御書房的職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