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魔臨 >第四百零八章 帝心
    後園,

    內殿;

    四周,門窗緊閉,一條條黑色的垂簾掛滿,遮蔽住了絕大部分的陽光。

    裏頭,陳設簡單,顯得很是空曠;

    “吱呀……”

    門,被從外面打開,一名宮女抱着一個錦盒走了進來。

    一進來,

    宮女就感覺到刺骨的寒意;

    不是因爲這座殿內沒有生炭盆,更多的,還是來自於心理上的壓力,讓人心底無法抑制地去畏懼。

    她往前走,

    儘量不發出絲毫聲音。

    這時,一道黑簾後頭,走出半個人影,正是魏忠河。

    魏忠河伸出手,

    宮女將錦盒遞過去。

    隨即,

    魏忠河轉身,

    宮女也轉身,

    一個,走向更黑暗的深處;

    一個,走到殿門外後,宛若劫後餘生。

    ……

    “陛下。”

    魏忠河打開了錦盒,裏頭,安靜地放置着一枚銀色的丹丸。

    燕皇不是躺着的,也並非垂垂老矣,

    他坐在椅子上,

    表情肅穆;

    他不像是年邁之君,但其周身,已然瀰漫出一股燈燭將熄的味道。

    燕皇伸出手,

    動作很慢,

    他將這枚銀色的丹丸放在眼前,

    嘴角,

    帶着一抹自嘲。

    “魏忠河。”

    “奴才在。”

    “你說,如果讓外面的人看見這一幕,他們會如何形容朕?”

    “奴才不敢妄測。”

    “呵呵,他們會說,大燕的皇帝,年輕時,無論文治武功如何,臨到頭,還是和史書上的那些一個個臨終帝王一樣;

    癡迷於求仙問藥,

    妄圖以丹丸之力去續命,

    呵,

    去追求,

    那虛無縹緲的,

    長生不老。”

    魏忠河不敢插話。

    燕皇將丹丸捏在手裏,上下仔細地打量着。

    “朕很早就清楚,這世上,絕無長生不老。

    修行者,如方士,如煉氣士,修煉到一定層次,確實是可以在壽元上,比常人多不少;

    但那種動輒入定,動輒洞中閉關,山上修行,

    五十載修行,不食人間煙火,無非,比常人再多個五十年的苟延殘喘;

    這樣子的‘長生’,

    你說,

    到底是虧了,

    還是賺了?”

    “陛下,奴才以爲,日子,還是過得緊實一點好,太長了,也就太虛了,太虛了,也就太淡了,太淡了,也就無味了。”

    魏忠河是一名煉氣士,還是高手,曾一人臨門,擋住百里劍;

    於煉氣一途上,是有自己的見解的。

    當然了,

    奴才的見解,

    自是跟着主子轉。

    “服丹等同服毒………就是朕,當初也未料到,自己,竟然也會有這一天。”

    “陛下………”

    陛下一定洪福齊天的這種話,魏忠河現在,說不出口。

    眼前這位至尊,就是在此時,也一直靠丹丸保持着每日的清明,哪怕他的身體狀況已經壞到了一個很離譜的境地,但他依舊不允許自己歇下來。

    他說過,身爲君主,可以駕崩,卻不能糊塗,更不能躺在病榻上,垂垂卻不死。

    “朕,活着一天,就是一天的皇帝,就不能,渾渾噩噩下去。”

    說到這裏,

    燕皇笑了,

    “呵呵,楚國那位,病榻上,一躺好幾年,耽擱的是什麼,是他那個兒子的時辰,是他楚國的時辰。

    咳咳…………咳咳…………”

    燕皇開始劇烈咳嗽起來。

    魏忠河馬上伸手,輕撫後背,再以氣息幫助其調理。

    只是,他輸入進去的氣息,無非是起到些許溫和的作用罷了,因爲燕皇體內的經脈,已經閉塞老化得不像樣子了。

    “那幾封,擬定削減犒賞亦或者是暫緩犒賞的摺子,批註:三軍士卒,功勳將帥,賞賜,不得苛刻絲毫。”

    “是,陛下。”

    燕皇的呼吸,開始變得沉重起來,

    “有些人的眼睛,只能盯着腳下,只能盯着面前,卻真的是,看不遠啊,朝廷,國家,現在是困難,明年,想來會更困難;

    但越是這個時候,

    各路兵馬,軍鎮,

    就越是不能亂。

    打贏了仗,有功,就必須得賞;

    各路軍鎮不亂,

    這天下,

    之後兩年,

    它再亂,

    也亂不到哪裏去。

    這些話,

    對太子說,

    對成玦,也說。”

    “是,陛下,奴才記下了。”

    “告訴他們,該省的地方,可以省,不該省的地方,省一分,都是蠢。”

    “是。”

    “咳咳…………咳咳…………”

    “陛下………”

    燕皇不爲所動,繼續盯着手中捏着的丹丸。

    最後,

    嘆了口氣,

    閉上眼,

    張開嘴,

    將其服下。

    吞嚥的過程,很是痛苦,燕皇坐在那裏,脖子擡起,青筋畢露。

    “啝………啝…………”

    沙啞的聲音自喉嚨裏傳出。

    良久,

    丹丸才終於被服了下去。

    燕皇長舒一口氣,額上,已然有汗珠出現。

    同時,

    還有陣陣的燥熱氣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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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這是丹丸的藥效開始發出作用了。

    這丹丸,不能續命,和當初太爺在時爲燕皇煉製的用以補血養氣的丹藥不是一個東西。

    這是毒藥,

    卻能夠讓自己強行提起精神的毒藥;

    哪怕,服用這個會糟蹋掉他最後一點爲數不多的壽元,但至少可以保證自己,在活着的時候,依舊保持清醒。

    少頃,

    燕皇站了起來。

    魏忠河上前,幫忙將外袍脫了下來。

    “將大夏山河圖,鋪起。”

    “是,陛下。”

    在魏忠河的吩咐下,

    七八名太監抱着很厚的一卷過來,在地上鋪陳開;

    隨即,

    十餘名宮女進來,點起了燈燭。

    只穿着一身黑色長衫的燕皇就站在那裏,看着大夏山河圖在自己腳下緩緩地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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