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多有一些生活的味道;
打從虎頭城客棧裏的第一次路線之爭確定後,
這,
就是鄭凡以及其身邊魔王們的座右銘。
可以選擇苟且,可以選擇下跪,
前提是,
下跪苟且時,可以看見地上的光亮。
這會兒,
新君剛登基,有太多太多需要忙的事,畢竟,這是一場深刻的權力大洗牌。
鄭侯爺作爲公認的“六爺黨”的中堅,和新君保持了多年的合作關係,甚至,已經超出了合作伙伴的關係;
手握兵權,地位尊崇,按理說,此時應該就待在新君旁邊,在這場權力洗牌池裏,儘可能地爲自己多摸到一些牌面。
退一萬步說,就算你想養望,玩一出不動如山,但也用不着這般急切地對帝國次一級權力核心的真正組織架構人物下殺手。
新君要的是穩定,而此事發生這種事,必然會極大傷害到這種穩定。
就算人家開了方便之門,但那也是權衡之下的妥協,在這件事上,皇帝妥協了,接下來的一些事上,他必然會想辦法要回來。
做買賣,做得最高的,是人情買賣。
鄭凡清楚,自己這次不僅僅是在消耗這種人情,而且還是在傷害這種人情。
但,
他不在乎。
辛辛苦苦地爬上來,不是爲了繼續謹小慎微地重複這個動作;
老子這些年南征北戰,出生入死,想要的,就是關鍵時以及自己需要時,能大大方方地灑脫!
老田救了自己幾次,
也教過自己好多次;
所以,
他田無鏡不能報的仇?
他來;
他田無鏡不能殺的人,
他來;
或許,
你覺得大燕的靖南王會忍? 也不得不忍?
但你可能不曉得?
大燕的平西侯,那是半點委屈都受不得。
什麼皇位更替,
什麼王朝興衰?
既然我喊過田無鏡好幾次的“哥”? 也被老田當弟弟一般護在身後好幾次,
那今日,
自己就得給嫂子把這仇給報了!
走出宮門?
鄭侯爺深吸一口氣?
他嗅到了? 江湖的味道。
明明身着甲冑?
明明背後就是偌大的皇宮?
可他孃的?
此時此刻,
卻彷彿一腳踏入了江湖,這座,他本來跟着老田一樣,瞧不起的江湖。
阿銘趕的馬車? 就停在宮門外? 鄭侯爺坐進了馬車。
馬車內? 劍聖也在裏頭。
劍聖是不得入皇宮的? 他一進來,密諜司的高手也必然會跟隨出來,甚至? 說不得魏公公都得現身來請劍聖喝一杯茶。
但在京城裏的其他地方,倒是自由,畢竟誰都清楚,同時也是燕人的驕傲,
瞧見沒,
晉人的劍聖,是咱大燕平西侯爺的門下走狗!
但此時坐在馬車裏的劍聖,可沒有絲毫走狗的樣子。
他烤着炭盆,蓋着鄭侯爺的雪狼毯子,鄭侯爺進來時,還微微皺了皺眉,嫌棄鄭侯爺將外頭的冷風帶了進來。
與之相反的是,進馬車的鄭侯爺,可謂紅光滿面。
鄭侯爺坐了下來,問道:“笑什麼?”
“說出去,都沒人信的,你現在,給我一種看那些初入江湖毛頭小子的感覺,”
鄭侯爺搓了搓手,再將手掌放在炭盆上,點點頭,
道:
“還真是這種感覺。”
“要動手了?”劍聖問道。
“對。”鄭凡很乾脆地承認了。
“合適麼?”
“只要不在乎,就沒什麼不合適的。”
“也是,那麼,我用動手麼?”
“要的,機會,就一次,一次不成,想在燕京城內再殺第二次,幾乎就不可能了。”
除非真的造反,帶兵,打進來,先不說成功的概率,問題是,他答應過老田,要保持黑龍旗不倒。
你不可能爲了幫老田報仇,結果卻毀掉了老田最珍重的那面旗。
“我的劍只要拔出來,就隱藏不住的。”
龍淵啼嘯,燕京,必然震動。
能瞞得住普通人,但有些人,是註定瞞不住的。
就算再謹慎再小心,甚至,刻意控制着劍氣的喧囂,打完 之後,有心人到現場探查一下,也註定會推算出來到底誰曾出過手。
劍聖這是提醒。
“不用藏。”鄭侯爺看着劍聖,很認真地道,“您從一開始,就直接用最強的劍招,不用留手,也不用遮掩。”
劍聖有些玩味道:“被發現了呢?”
鄭凡笑了笑,
道;
“他們會裝作什麼都沒發現。”
劍聖點點頭,道:“你知道麼,曾有人用相似的神情,對我說過相似的話。”
“哦,誰?”
“司徒雷。”
劍聖換了個姿勢斜靠,又拉了拉身上的毯子,
“當初我問司徒雷,萬一留下痕跡被發現了,我可以一走了之,你怎麼辦?
司徒雷說,他們會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彼時,司徒雷已經權傾司徒家,也是司徒家的第一順位繼承者。
除非他拿着刀追着老司徒家家主在穎都裏跑,
否則,
只要有那一層面皮遮掩,大成國上下都會認爲老家主是因病逝世,司徒雷繼位,是理所應當。
身份地位夠高,是可以模糊規則的;
再高,就可以扭曲規則;
再再高到一定程度,可以自己去書寫規則。
雖說有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但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這句話根本就沒必要特意單獨提出來。
特意強調,證明罕見,以及……不現實。
“很榮幸,能和成國太祖皇帝被放在一起。”
“你現在,和當年的司徒雷,有多少差別?除了穎都那一塊不在你手上罷了。”
“還是有差別的。”
“哪裏?”
“司徒雷是他自己當自己的家,我呢,一半算是,一半,不算是。
新君想要靠我穩住晉東,而且等老田回來後,也需要我穩住老田那邊,另外,還想着爲大燕將來計,將我繼續放在大燕的這輛戰車上。
所以,我現在很自由,不是自己的家當,就不會投鼠忌器,誰在意,誰喫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