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
這是一句中國人家喻戶曉婦孺皆知的詩句，而苦山臨近清明節的這幾天也非常應景的飄飄灑灑的下起了小雨雨。
清明節放假，學校空靜了下來，林平站在窗前看着細雨朦朧的大山，享受着這份令人哀傷的寧靜，來苦山的這些日子裏，林平覺得自己的心性變好了許多，沒有了城市裏的那種浮躁和匆忙，能夠像大山一樣穩重下來。
馬忠國在清明節的前一天晚上找到了林平，說道：“大學生，那個啥，明天我準備帶着阿所進山一趟，讓阿所給他的爸媽還有親爺爺掃掃墓。畢竟阿所是人家的孩子，是司馬家的後，不能忘了晴明節這份傳統。”
林平笑着說道：“行，那個我陪你們一起去吧，反正學校放假，也沒什麼事。”
清明節，路上細雨濛濛，馬忠國、林平和阿所三個人披着雨衣騎着電動三輪向山中出發，三個人在外人眼中彷彿是爺孫三代。
一路上林平遇到了不少去掃墓祭祖的山民，大多數山民都認識林平，都會和林平主動打招呼問個好並說上兩三句話。
途中經過村落，村頭的大樹下掛着用麻繩和木板製作成的簡易鞦韆，幾個小孩子圍着鞦韆嬉鬧，看的阿所激動的站了起來，指着鞦韆說道：“鞦韆，我也想盪鞦韆。”
馬忠國慈祥的拍了他一下：“你都是大孩子了，還想着盪鞦韆，只有沒上學的小孩子才盪鞦韆。”
阿所撅着嘴有些失落的坐了下去，前面的林平回頭看了他一眼笑着說道：“沒關係，等回去，咱們學校裏也安上幾個鞦韆，給你們低年級的小孩子們玩。”
“真的嗎？”阿所眼睛亮了起來，“林老師你真好。”
三人騎着電動三輪很快就來到了阿所父母所安葬的地方，這裏是一片墳塋，很是荒涼，但是尚未燃盡的香火、嶄新的紙錢和墳頭上的幾抔新土爲這裏增添了幾分人氣。
每一個人來到這裏後面部表情都很嚴肅，眼神裏有幾分敬畏。
“好冷啊。”阿所打了個冷戰說道，“以前我好害怕這裏的。不過自從阿爸阿媽埋在這裏後我就不害怕了，我知道即便是世上有鬼，他們也會保護我的。”
阿所說着走進墳場裏，小心翼翼的在墳間的道路上走着，嘴裏還輕輕的唸叨着什麼。
林平笑着問道阿所：“阿所，你在神神叨叨的唸叨什麼啊？”
阿所回過頭來笑着說道：“我在說‘對不起，打擾您了’，我阿媽說，死去的人也是有靈性的，從他們墳前走過的時候尊重一點兒，他們就不會出來害人了。”
林平和馬忠國聽了阿所的回答後都輕輕的一笑。
阿所繼續自言自語般地說道：“我以前超級怕鬼呢，後來我阿媽走了，家裏就我一個人，我也怕，但我又想我阿爸阿媽，就鼓起勇氣偷偷跑到這裏看阿爸阿媽。我很尊重這些人，他們果然都沒有害我。也可能因爲阿爸阿媽和他們是鄰居了，在保護着我。”
阿所擡起頭想了一會兒，然後說道：“應該是不怕的。”
接着又低下頭小聲的自言自語道：“對，阿所不怕鬼。”
隨後便繼續念念叨叨：“對不起，打擾您了……”
走到了墳場裏頭，阿所在一座還算新的墳墓前站住了腳，然後說道：“馬爺爺、林老師，這就是埋我阿爸阿媽的地方。”
然後又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座舊墳：“那是我爺爺的。我爺爺好可憐，他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躺在裏面，我阿爸阿媽至少還能作伴。”
馬忠國拍了一下阿所的腦袋：“你這孩子，別亂說話！這是不敬。”
“哦。”阿所揉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笑着說道，“沒事，反正是我的爺爺、阿爸、阿媽。”
馬忠國從包裏拿出貢品擺放在墳前，然後讓阿所點上香插在墳前，林平和馬忠國則後退幾步站在一邊默默地看着。
阿所跪在墳前磕了三個頭，然後趴在墳包上一邊拔墳包上的草一邊輕輕的說着話：“阿爸阿媽，不要想我啊，我現在跟着馬爺爺和林老師，過得很好，比咱們家的生活都好……馬爺爺是個特別好的人，就像我親爺爺一樣，而林老師也是個特別好的人，但是他總是特別忙，阿所也幫不上他……我還有很多小夥伴，他們都不嫌棄我……還有，您每年這個時候都讓我來把阿爸墳上的青草拔掉，今年我也來了，還是把你們兩個的一起都拔了哦……對了，對了，阿媽，我會記得找我哥哥的，等我找到了就告訴您……”
阿所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話，林平和馬忠國在一旁沉默的看着。最後，阿所從墳包上起來，笑着說道：“好了，我說完了，阿爸阿媽我走了，我再去跟爺爺打個招呼。”
阿所又跑到爺爺的墳前跟爺爺說了幾句話，然後跑回了林平和馬忠國身邊，馬忠國伸出手輕輕的把阿所身上的灰塵泥土拍打下來，嘴上呢喃地說道：“你看你這孩子，你也不嫌髒……”
三人從墳場往外走，阿所回過頭去輕輕的搖手：“阿爸阿媽，再見。”
又對着他爺爺的墳包搖了搖手：“爺爺，再見。”
林平也回過頭看着這滿地的墳塋，在看看這四周環繞的大山，他突然就想起了那句詩：山中墳上草青青，人生難得幾清明。
路上，林平帶着阿所往回走，笑着說道：“阿所，世界上是沒有鬼的，所以阿所不用怕鬼啊。”
阿所點了點頭：“嗯，現在阿所還希望有鬼呢，如果有鬼的話，阿所不就能看到變成鬼的阿爸阿媽了嗎？”
林平一時語塞。
阿所又自言自語般地說道：“阿媽要是變成了鬼了的話，她就不用躺在牀上了吧，她就沒有病了，可以像健康人一樣站着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