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王一格想找林平單獨聊聊，清華和北大的招生老師都看向了林平，雙方老師都知道，在此時此刻，眼前這位高考狀元選擇和他的林平老師單獨聊聊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林平老師的建議將擁有極大的可能左右着王一格的選擇，甚者可能這位林老師的一句話就會決定着王一格的選擇。
於是，清華招生組的領頭老師魏周光和北大招生組的小組長何新宇老師兩人都給林平施以眼色，兩人的眼神裏都蘊含着一句話：讓你這個學生來我們學校。
辦公室的門被關上，只剩下林平和王一格這對師生。
一瞬間，清靜了下來。
“怎麼，清華還是北大，是不是一個很難的選擇？”林平開着玩笑問道，“要是能同時上清華和北大就好了，但是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的，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總是要做出一個選擇的。來，一格，給老師說說你的想法吧。”
王一格看向窗外，沉吟了一會兒說道：“老師，你知道的，我一開始是想選清華的，所以去參加了清華的自主招生。”
林平點了點頭回答道：“嗯。”
“你知道我爲什麼想選清華嗎？林老師。”王一格扭過頭來看着林平，清澈的眼神中蘊含着無法掩蓋的悲傷。
林平頓了一下，然後回答道：“因爲你爺爺？”
王一格微微愣了一下，然後眼光有些黯淡點了點頭：“對，我爺爺以前總跟我說讓我好好學習將來要考上清華，他離世前，在病房裏還跟我說讓我好好考，爭取考上清華，在爺爺心裏，清華就是最好的學校。”
王一格的爺爺是那種典型的山村老人，對外界信息瞭解程度匱乏而且有些固執守舊，往往還停留在幾年前甚至上個年代的思想觀念，王一格的爺爺以前不知道從誰那裏聽說清華大學很厲害，從此以後就天天把清華大學掛在嘴邊，他並不理解什麼專業、什麼學科、什麼院系，從他的認知層面和程度上來說，清華大學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大學。而且“清華”這個名字深得王一格爺爺的心，別看王一格爺爺沒有多少文化，但用他老人家的話來說，“清華”這兩個怎麼念怎麼順口，怎麼念怎麼好聽，這名字一聽就很有文化底蘊。
受爺爺的影響，從小耳濡目染，王一格也很喜歡清華。
“但是，我很喜歡數學，當北京大學的老師跟我說了北大數學和清華數學的實力對比後，我便開始猶豫了。”王一格的言語中有些自責，似乎爲自己的動搖感到內疚。
清華是爺爺的遺願，也在王一格內心深處埋下了種子，但是數學是自己的興趣，北大擁有着更好的數學實力，也許在那裏王一格可以獲取更好的數學知識，認識更多志同道合的天才同伴。或許，這對王一格來說，選清華還是選北大就是情與才的選擇。
林平聽了後笑着嘆了口氣：“一格，老師還真是羨慕你啊，你能因爲這樣的選擇而苦惱，這世界上能有這種煩惱的人屈指可數。”
林平輕輕的拍了拍王一格的肩膀：“你覺得爺爺的遺願和你對清華的喜愛，足不足彌補清華和北大在數學上的這塊差距？”
王一格陷入了思考。
“這樣，我簡單的問你，”林平說道，“你問問你自己的內心深處，好好的思考一下，如果你選了清華會更加後悔沒有去北大，還是選了北大會更加後悔沒有去清華。”
王一格看向窗外，沉思良久，他覺得自己的目光透過窗戶看到了半山腰的那片墳場，看見了爺爺那座嶄新的墳塋，然後目光穿過墳塋，回到了高考前他去醫院看望爺爺的那一天，病牀上的爺爺眼神中充滿了慈祥與對他的期望；然後他的目光又回到了他兒時至今與爺爺奶奶留守在苦山的每一段時光。那時，他與爺爺坐在山腰的岩石上，爺爺抽着旱菸，他拖着腮幫，爺孫倆看着遠方的天，就像是在守望着整個世界。
不一會兒，王一格的眼睛裏噙滿了淚水，他閉起眼睛用手指擦了擦眼縫，抽動了一下堵氣的鼻子說道：“我選清華吧。”
“你想好了？”林平問道。
王一格點了點頭：“嗯，我想好了，選清華。”
林平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笑了笑說道：“那就出去對北大的老師們說聲抱歉吧。”
“嗯。”王一格再次點了點頭。
多年以後，在海外留學的王一格回想起了這似曾相識的一幕。
英文對話：
“王，你真的要放棄這裏的一切，回中國嗎？”
“是的，教授。”
“那真的很遺憾，我爲此感到惋惜，你要知道學校已經準授予你副教授頭銜，以你的水平，當上教授也不過幾年的時間，能留在這所學校任教，對你的學術是有很大幫助的，中國的……中國的數學水平比起這裏來差的很多，你回去會很耽誤你的學術。”
“謝謝教授，但我想回去了，我回去了，中國的數學水平可能會提升一點點。”
教授沉默了一會兒，笑了笑用英文說道：“好吧，王，我很希望我們以後能繼續合作，我很喜歡你們中國學生的努力和勤奮，你不是最聰明的，但你們中國有句話叫‘天道酬勤’，我覺得用來形容你很合適，願主保佑你。”
王一格謙卑的用英語回答道：“謝謝教授，我永遠是您的學生，即使回到中國我也希望能夠始終和您保持學術上的聯繫和感情上的聯絡，我會常來看您的。”
面對更優越的待遇，更舒適的環境，以及最重要的更加優秀的學術氛圍和學術實力，王一格在海外留學結束後還是選擇了回國，他與祖國有很多割不斷、舍不掉得聯繫和感情，他有很多掛念。
回到現在。
王一格推開門走了出去，外面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他用尚且溼潤的眼睛環視了一下大家，然後對着北大的老師們微微鞠躬：“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