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燕起長風 >第十九章?虛設的邊防
    “營帥“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便立於一旁不再言語。

    坐在帥位上的邱信輕輕“嗯“了一聲,也不接話,一邊品茶一邊看着今日的奏報,如此過了大約一個時辰,邱信見始終紋絲不動的立於下首的燕無忌,開口道”請罪的話就不必說了,你剛接手左衛斥候都尉一職,很多方面還沒有熟悉,所以這次水字什的事情也不能全怪你,況且你能及時反應,避免歇馬鎮被偷襲,也算是功過相抵了。“

    “謝營帥!“見邱信終於說話,燕無忌內心也是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不過以後你須更加刻苦用心,回去之後加強斥候隊的訓練,水字什的事情可以發生一次,但我決不容許有第二次出現。“說完便低頭再次看起了奏報來。

    “嗯,還有事?“見燕無忌依然拄在那裏,邱信不由的好奇地問道。

    燕無忌抱拳稟道“確實還有件事,從此次水字什的事情,末將有了一些猜測。“

    “哦說來聽聽。“

    “在這次的水字什事件中,我方水字什在悄無聲息的情況下就被敵方全滅,這就說明敵方目前已經擁有了足以與我們相抗衡的反偵察能力,甚至高於我們。“

    頓了頓,燕無忌接着道“聯想到這些年時不時會有小股胡蒙騎兵越過邊界進入我燕境打秋風,可以認爲其實這些小股的散兵遊勇其實並不是什麼胡蒙散兵,而是胡蒙的斥候,他們經過這些年的逆境訓練,已經積累了足夠的偵察經驗,而且是完全針對我們燕軍的偵察與反偵察能力,並且對我邊防軍事部署瞭若指掌。“

    隨着燕無忌一字字地說出自己的猜想,邱信的眉頭也越皺越深。

    的確!若燕無忌所說屬實,那麼現在的邊境上的燕軍部署就完全是暴露在敵人箭下的活靶子,胡蒙人可以神出鬼沒,而我們燕軍只能被動挨打。

    變更一套新的軍事部署,將是當務之急,但短時間內執行一套新的部署系統,很可能導致各部之間的聯繫中斷,這在戰時是非常忌諱的。

    燕國數十年來在西北邊境鑄就的長城在這時竟是如同虛設!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饒是沉穩的邱信也不禁焦慮起來,就目前的形勢,歇馬鎮被胡蒙大軍圍得水泄不通,消息根本傳不出去,若胡蒙真如燕無忌所推測的那樣,則只需要幾千人繞過邊防的眼線,長驅直下就可直指餚關。

    餚關雖爲南下中原的門戶天險,但常駐部隊僅千人,且胡蒙人以有心算無心,準備已久的他們若猝然發難,怕是餚關陷落就在旦夕之間,更要命的是老帥燕護的帥帳便在餚關,若餚關陷落老帥被擒,那整個燕帝國西北邊防都將癱瘓,就如一頭失去了頭顱的猛虎,只能任由胡蒙人剝皮抽筋。

    而且餚關之後至燕京便是一馬平川的中原沃野,以胡蒙鐵騎的速度,不消數日便可直抵燕京城下,這種動搖整個帝國根基的事情,可是燕帝國立國近百年來都未曾有過的。

    邱信仰天嘆道“以前都是我大燕壓着別人打,不服就打,打到服爲止,不聽話也打,打到乖爲止,何曾有人敢如此捋我大燕虎鬚,看來我們這些年來是太過安逸啦,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古人誠不欺我也。”

    狠狠地咬了咬牙,像是做了斷腕的決心一般,向燕無忌吩咐道“你先下去吧,順便叫劉德彪將防務交給柳之覽,然後過來見我。”

    吩咐過後的邱信立刻埋頭疾書着什麼,待得劉德彪走進門來,這邊剛好放下手中之筆,於是又將之前與燕無忌所聊之事再與劉德彪說了一次,然後神色有些複雜地對着他笑道“德彪,雖然很難開口,但除了你,我想不到其他人選,我要你帶着這封信件突圍,往餚關呈予老帥,可願接下?”

    劉德彪用手搓了搓臉,咧嘴笑道“營帥放心,交給彪子我就是了。”

    在聽到“彪子”這個稱謂的一瞬間,邱信有一種放棄這個計劃的衝動,或者換別人去也好,對於眼前這個自稱“彪子”的傢伙,他心中有着千萬個不捨。

    對他而言這個稱謂是那麼的熟悉又陌生,自從這傢伙當上千總以後,就告別了這個稱謂,按他自己的說法是“彪子太俗,不符合自己當前的身份。”邱信和朱自明對此當然是呲之以鼻,而現在劉德彪自己吐出了這個稱謂來,大概也明白此次真的就是有去無回了。

    “今夜子時你走西門出,到時候我會另派三支部隊分別從其他三個方向佯裝突圍,人馬你自己挑選,晚上給你們加餐。”

    “得令!”

    劉德彪轉身掀開帳簾就要出去,突然聞聽身後的邱信說道“走之前去見見自明。”

    “營帥放心,彪子我還沒取老婆傳宗接代,哪有臉面去下面見阿爹阿孃,走啦。”放下帳簾,頭也沒有回就走了。

    其實這話與其說是爲了寬邱信的心,還不如說是爲了寬自己的心,要說心中沒有半邊埋怨,那是不可能的,誰甘願就這樣將自己的性命丟在這荒涼的城外,誰甘願放下這自己努力拼搏半生才換來的地位和財富,又有誰甘願望永遠地閉上眼睛不再看遠方的天空,但有些事便是這樣殘酷到要人去放棄所有的美好也要堅決執行着,但代價對於個人來說卻是無法承擔。

    回來的路上,劉德彪踩着腳下鬆軟的沙土,雙腿卻感覺比腳下的沙土還要軟,不禁狠狠地咒罵了自己一句“老子也算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何時慫到這種地步了。”

    喝了滿碗嗆人的烈酒,雖然朱自明很想去邱信的大帳勸說一番,但也明白營帥的選擇的確是現下最好的也是唯一的,若劉德彪都失敗了,派別人也就是與送死無異了,陪着喝了幾碗,朱自明便回到自己的城牆上繼續巡防。

    因爲自己的防區已經交給了柳之覽接手,一身輕鬆的劉德彪在選好隨行突圍的部曲之後,便在邱信的默許下去了教坊司設在歇馬鎮的教坊中找樂子,教坊司名字好聽,其實就是有着官府招牌的妓院,裏面有自願加入的風塵女子,不過大多是些上了歲數,人老珠黃得在煙柳之地混不下去又沒人願意爲其贖身之人,那些風華正茂的女人怎麼可能願意到這些偏遠之地,拿着少得可憐的月俸,取樂那些滿身汗臭的兵士。

    不過教坊司中更多的是收納那些罪臣患官的女眷,讓她們用身體來爲自己家的男人們贖罪,她們的命運或許悲慘,但這個世上沒有人會可憐這些女人。

    坊中新來了一位清麗佳人,據說是一名犯事都尉的妻子,之前也是當地有名的美人,當這位患官之妻站在他面前時,劉德彪也禁不住暗歎一聲可惜,同時也很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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