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石青色雲錦直綴的洪崢嶸負手凝立,站在這座能夠俯瞰大半祭兵城的樓臺上,雙眸如古譚,波瀾不驚。
天邊煙霞飄落,幾隻孤雁成雙傳來輕鳴。
“首座,城內宗坊排查受阻,律廷尉的大司說我們肆意調查宗坊,卻又不道明緣由,已經讓各區刑房派人攔住了我們的排查隊伍。”
踏着厚重的步子,神色沉凝的陸秋毫登上了武樓觀城臺,輕聲彙報。
“律廷尉大司?其他院屬有沒有不滿的。”神情不動,洪崢嶸緩聲詢問。
“農宗臺和玄工處暫時都沒有動靜,清吏司和文峯宮倒是提過,這麼大範圍審查宗坊,會引起不好的影響。
但也僅僅只是提了幾句,並沒有什麼實質的舉動。”陸秋毫回答道。
“這麼說,就只有他律廷尉有意見?”轉過身來,洪崢嶸雙眸微垂,不苟言笑,散發着濃重的威嚴與上位者的重壓。
“目前來看,是的。”
“有趣,當年夏王設立五大院屬,是爲了更好的斡旋人族內部的組織運轉,調解宗坊和平民之間的配合。
沒想到,他們還居然真的以爲自己是一方高吏,可以主宰祭兵城了。”
面無表情,洪崢嶸像是踩着一段無形的階梯,脫離了觀城臺:“既然他律廷尉大司有這麼大的意見,那老夫就親自登門看看。
秋毫,你命令下面的人繼續排查,若是刑房的人出手阻攔,就給我打,誰不服讓他親自來找我!”
丟下幾句霸氣睥睨的話語,洪崢嶸化作一道金色極光縱身離去。
有了首座的親口諭令,陸秋毫嘿笑摸着鼻子,拱手衝着洪崢嶸離去的方向:“謹遵首座令!”
言罷,這尊武俑興沖沖的下了樓,要將首座的命令迅速傳達下去!
……
祭兵城,律廷尉
作爲掌管着整個祭兵城公檢法的綜合機構,律廷尉被設立在祭兵城的正西方,一道沉黑色的高牆將整個院屬完全隔離。
對於這道高牆之外的人而言,律廷尉象徵着整個祭兵城的法度威嚴,在某種程度上是整個祭兵城的話語制高點。
但凡是因爲律法之事進入這座高牆之內的人,從沒有一個能夠完整的走出來。
所以無論是宗坊還是平民,對於律廷尉都有着下意識的懼怕心理,這倒不是他們真的犯了什麼事。
只是單純對於這嚴苛法度的敬畏,而這也是律廷尉最想看到的。
有了敬畏,就會有所顧忌,做什麼事之前自然會三思而後行。
律廷尉也正是憑藉着這種近乎殘酷的形象,才讓偌大祭兵城沒有因爲民衆衆多,而陷入混亂。
律廷尉的高大黑牆內,一幢幢方正嚴明的樓閣樹立在鋪設着青磚的道路兩旁。
入眼處皆散發着濃濃的死板與嚴肅,彷彿那地面上的一塊塊緊湊的冰冷石磚,沒有半分迴旋牽扯的餘地。
各幢樓閣間,不時會有手捧卷宗,行色匆匆的人員從一幢樓閣中出來,然後迅速走向另一幢樓閣。
原本,今天也是一個井然有序,匆匆忙忙的一天。
可一道極陽金芒的出現,卻讓整個律廷尉出現了短暫的混亂。
高大威嚴的身軀落在律廷尉的青磚道路上,洪崢嶸揹負雙手,花白眉毛下隱含金光的眸子輕輕一掃,震得無數律廷尉官員,低下頭不敢直視。
腳下的厚底金紋官靴與地面接觸,發出咔噠咔噠的脆響,像是鑿子一樣,扎進了每一位律廷尉官員的心間。
唯唯諾諾,不敢吱聲,在一衆官員的低頭顫慄下,洪崢嶸大步走向了律廷尉的核心區域。
約莫半分鐘,一位身着律廷尉官服,手裏攥着一枚玉牌的中年男子匆忙快步從律廷尉的總司走了出來。
男子剛一擡頭,就看到龍行虎步朝這邊走來的洪崢嶸。
嚥了口唾沫,抹了抹額頭的虛汗,男子咬牙上前,迎着洪崢嶸堆出笑臉:
“這不是洪首座嗎,屬下律廷尉副司羅華。”
目不斜視,洪崢嶸像是根本沒有聽見和看見羅華一樣,直接邁步從他身旁掠了過去。
完完全全被無視的羅華,一張笑臉僵硬在那裏,擡起就要作揖的手,不知是放下還是擡起。
深呼口氣,羅華轉過身來快步追趕上洪崢嶸:“洪首座,大司現在不在,您還是改日再來吧。”
腳步一頓,洪崢嶸垂眸看向羅華,眼神透着縷縷沉重的威壓:“你怎麼知道老夫是來找你們大司的。”
“這……”臉色發紅,羅華心頭一橫,一步跨到了洪崢嶸面前,攔住他的去路,高舉手裏都快攥出汗的玉牌大聲道:
“大司有令,律廷尉總司正在修撰總律,除三十六廷尉、八位律撰官、副司外,任何人不得擅入!”
微微昂首,看着羅華手中那刻着律廷尉三個大字的玉牌,洪崢嶸突然揚起大手,啪的一聲一擊耳光抽在了羅華的臉上。
半空翻轉一千八百度轉體自由落地,羅華滿嘴鮮血捂着臉頰,驚恐的看着洪崢嶸,一張嘴滿口牙悉數掉落。
“老夫接任武俑首座時,他苗安的祖宗都沒生出來呢。
拿律廷尉壓我,他有這個資格嗎?”
冷眼呵斥,嚇得羅華驚恐低頭。
負手從這位律廷尉副司的身上跨過去,洪崢嶸繼續朝着律廷尉的總司走去。
律廷尉的總司位於整個律廷尉院屬的最後方,那是這個區域中唯一一個迥異與那些樓閣的建築。